終極真理的陷阱與民主自由的桎梏--老子言之八
玄野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老子
世界上有沒有終極真理?應該說有,這個終極真理就是:世界上永遠不會有終極真理。這有十足的自毀悖論的味道了。數學問題放到日後討論,先看老子怎麽說。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中國社會曾經盛傳過"顛撲不破,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流傳這些盛譽的年代正是中華民族飽受極左教條荼毒之後。可能是曆史的慣性,輿論和教育決策者怕一個急彎把大家都甩下去,所以才有經濟開放後三十多年的滯後政治教育。然而,專注於穩定而貽誤了教育,可能並不怎麽劃得來,一切還有待探討。時代變遷了,教訓吃夠了,這個所謂真理應該不會再困擾中國,而另外一個真理可能正在困擾著包括中國人在內的大部分國家,這就是,我們是否可以將這個"顛撲不破,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桂冠放在民主自由和人權平等的頭上呢?
顯然,中國的言論不自由,民主更大意義上流於口頭,人權有很多應該改善之處。所以,這些理念在某些中國人眼裏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全球一體化背景下的世界,西方社會成了正義理性高尚光明與先進的政治製度的標準,西方諸多誌士仁人也都真心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夠給人類帶來廣泛的幸福。然而西方政治製度在向欠發達國家推介過程中的狼藉不堪,與其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形成巨大反差,而現代危機的突顯更將這些理念泡沫徹底吹爆。症結所在就是當代人類社會誤以為導致西方社會發達的政治製度和民主自由思想是永恒的真理。當代人類社會最迫切需要的是破除這種民主迷信以及對邏輯推演過度信任的科學迷信,更進一步追溯這些理念之上的精神。
作為這個世界上的最強大的生靈,人應該如何走出下一步?答案十分簡單:如諸次曆史變革一樣,缺什麽就補什麽。這句話更象是營養學的結論,而對人類整體同樣適用。上古時期,人類所缺乏的是生存工具,社會發展的主要方向是尋求各種生存工具,房屋的使用,火的發現,輪子的發明,陶器的發明,等等,典型如中國的有巢氏和燧人氏。兩千多年前,鐵器在人類社會中得到廣泛的應用和充足的發展,各國各族的殺伐征戰能力爆增,導致人私欲膨脹,貪婪無度,掠奪成性。中國有諸侯爭霸以致強秦出現,地中海區域有各民族國家的互相殺戮掠奪以致羅馬帝國崛起。人類社會麵臨的是互相殄滅的結局。於是有孔子,佛陀和耶穌的誕生,教導人們隻有仁愛是人類社會和個人精神生命的出路。中國在孔子三百年後,羅馬在耶穌三百年後各自回歸仁愛正途。此為宗法時代近兩千年。
宗法社會長足發展後,聖人傳承的靈命為僵化粗鄙的教條所桎梏,人們拘泥於教條,自縛手腳,精神與靈魂被囚禁,尤以教廷壓抑下的歐洲為甚。當年耶穌付出生命所叱責的虛偽狡詐,在歐洲卻標榜上耶穌的大名而大行其道,荼毒生靈。曆難彌深,則絕滅此害之心彌堅,近五百年尤其是近三百年來,理性與自由在歐洲的回歸,成就了近代的理性和現代的繁華。
當代世界,自由被過度寵溺,欲望被過度驕縱,理性泛濫成文字與概念的遊戲,國家與社會在理念所推演出的窄仄虛幻空間中走向荒悖。更嚴重的是,自由與欲望的聯姻,正在將世界引向毀滅。理性不是概念間的遊戲,而是生命在文字工具下的一個不完備投影。當人類發現自己的理性正在走向荒謬的時候,唯一的出路就是追溯到生命去尋找答案。這就是中國聖人老子的追本溯源,和古希臘聖人蘇格拉底的理性主義。當代世界免於毀滅,最核心的答案就在這兩位聖人所敘述的神的旨意中。
我們借用"名可名,非常名"來解析當代對概念的錯誤執著。當代社會,道德淪喪是最嚴重的問題之一,自由墮落成放縱,理性庸俗化為概念遊戲,這些僵死的文字將鮮活的生命引入荒謬。概念本是輔助人理解生活和規劃生活的,如今概念卻變成了生命的主宰。人類定義的概念,不是神在生命中定義的概念,隻是現階段的一個代用品而已。蘇格拉底認為,現實中的任何事物都是理念世界的一個不確切的近似。在當代世界,用蘇格拉底的格式來表述老子的話,也許更具現實意義:理論中的任何一個概念,都是神賦予在世界和生命中某個側麵的一個不確切近似。
在自由導致了諸多人倫混亂之後,更嚴重的是人權平等理念被過度拔高而導致的人類平等縱欲,直接觸發了現代危機。麵對毀滅世界的危險,我們應該如何應對呢?很多人出於對道德淪喪的憂慮,重新回到聖人的教誨麵前,更多的人直接回到與自由理念對立的古代宗法的教條中去了。這形成了當代人類社會的兩難悖論,崇尚自由則陷入縱欲的毀滅,回歸道德則僵化在宗法教條中。竊以為縱欲錯誤,而機械地回歸同樣不可取。回歸聖人可以,但不能回歸教條,而應當反思教條,讓聖人的真實理念在新的人文環境中催生出新的宗教與信仰生命。當代出路在於追本溯源,尋求自由人權等現代概念的神性歸屬,分析宗教規則等宗法教條的理性根本。當代的自由理性與傳統宗教信仰的對立是很嚴重的問題,人類的確應該請回上帝,人類的確應該回歸信仰。由教條出發而機械地推演出否定邏輯理性的結論,與由理性出發而簡單地否定信仰,都是錯誤的。人類的發展是邏輯理性的推動和信仰靈性的牽引,二者缺一不可。
道德經最大的缺陷是太簡約,而且其中道出的真理往往在信仰科學以及道德風俗等無數個層次中都適用,而不同層次的解析也不同。這樣會造成一些問題,人們往往在某個層次上理解了道德經的確切涵義,從而忽略了在其他層次上的意義。老子開篇的這句話就是最典型的一個。當代歐美的平等自由社會最需要的就是這句話在信仰層次的內涵。五百年前,羅馬教廷控製下的禁錮人性的歐洲一統瀕臨分崩離析的時刻,諸多聖賢提出自由平等民主等理念,無疑是曆史上最重大的精神進步之一。但是我們必須明白的是,自由平等理念的大背景是宗法社會的黑暗,這些理念絕對不是終極真理,更不可替代上帝與天道的位置。在需要的時刻,人類精神必須追溯到決定和派生這些理念的更根本精神。從根本上說,西方近代先賢並沒有停留在這些理念上,而是窮其所能,做了更高層的追溯。遺憾的是,當代的諸多自由派學者專家大佬們的心智可以理解的隻到這些理念的層次,先賢們所做的追溯因為難以理解而被忽略了。也許因為時代與精神背景的差異,當年的大哲所做的追溯不見得完全正確,但他們對自由平等這些概念的定位是恰當的,他們做這種高層追溯的態度是正確的。笛卡爾基本是近代哲學的鼻祖了,他的著作中關於上帝的哲學思考占了極大的比重;斯賓諾莎奠基了泛神論,而他的倫理學前部是莊重地思辯神何以是唯一的客觀實在;霍布斯的利維坦幾乎是現代政治的藍圖,而他同樣有巨大的篇幅討論上帝與人類政治的關係;務實的英國人同樣如此,約翰?穆勒在論自由中沒有任何一句話將自由看得如何至高無上,而是處處都在討論自由在充分理性推演下給人類社會帶來的實際益處。
所有這些聖賢的信仰理念都印證了老子開篇那句話: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世界信仰的最頂層精神,是不可能用的一個或幾個理念來明確表達,這個最頂層精神是任何時代都不可能清楚描述的。自由,平等,人權,民主,法製等概念尤其如此,圍繞這些概念建立的政治文明都有著其所要達成的目標,而且這些目標十分具體,易於理解,毫無抽象。當代的某些學術專家們將這些民主自由理念當做最高的奮鬥目標,連民生等更本源的概念都看不到,遑論精神與上帝了。導致當代學術領域這種尷尬現狀的正是當代學術界,而與近代政治哲學的大師鼻祖們沒有關係。造成這個現狀的原因是什麽,政治強迫問題,還是學術水平問題,抑或是獨立精神問題?學術界的各代表人物有責任反思。
時代不同,人文環境不同,人類所渴求的精神也各異。民主自由如此,愛情也是一樣。歌德寫<少年維特的煩惱>,那是歐洲曆史的突破,是人類精神的新生,而如今的人們再追求同樣的故事同樣的精神,那隻能算矯情放蕩了。愛情是永恒的,愛情的精神也是永恒的,但每個時代所呼喚的愛情精神卻各不相同。愛情的自然發生永遠可貴,思無邪。
在中國某些學術領域是如此,而在美國更是發展出聳人聽聞的事情。顯然是被美國兩百年經濟奇跡衝昏了頭腦,以為自由是至高無上的,神聖不可侵犯的。最典型的就是性自由,認為自己有選擇同性與異性的性取向自由,認為自己有選擇性夥伴的自由,甚至認為自己有選擇男廁所和女廁所的自由。當然了,美國法律規定保護人的隱私權,美國公共廁所完全沒有泄漏任何人真實性別之隱私的危險,木蘭從軍放在美國法製下就輕鬆許多了。性的本質是生命延續的根基,而不是獲取快樂的工具。所以性在人的本性中跟自己對伴侶和後代的感情徹底的伴生在一處。與性相關的一切強烈的感情和欲望都為著唯一的目標服務,那就是生命。人類的社會化導致了性道德的複雜化,衍生出諸多的繁文縟節。無論是古代的繁文縟節,還是當代的崇尚自由,走向極端後都是對生命的傷害,都是舍本逐末之為。
此文為<聖道三百言>之一章,全書在以下網址陸續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