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大概又是中國文化傳統了,人有高低貴賤,所以梁山108好漢的座次不可亂來,如今X總,X局,更是抹去了人身上的那一丁點人性之氣,以至於談到故人,“級別”還是要講究的,比如魯迅和林語堂。
林語堂和魯迅,誰的“級別”更高呢?無疑魯爺占據了道德的製高點:
魯迅反對舊文化,具備造反精神,魯迅支持共產黨,支持毛澤東所以被毛澤東大力讚賞,魯迅對他的敵人橫眉冷對,致死不原諒任何一個人,這種性格和毛澤東極為相似。
林語堂和魯迅從朋友變為敵人,魯迅看見林語堂說英語就大罵:你是什麽東西!;而林語堂則對魯迅到處罵人不屑,說“此人已是神經病”。
針對魯迅的痛打落水狗,林語堂主張寬恕,難怪他晚年皈依了基督教,和同樣是基督徒的蔣介石越走越近,罵共產黨是“朱毛匪幫”,甚至不斷向蔣獻媚。
魯迅始終是一名戰士,和毛澤東越靠越攏,毛澤東稱之為“偉大的思想家和偉大的革命家”、“魯迅的方向,就是中華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49年後,魯迅成了神,林語堂自然就提不得,連那張魯迅、宋慶齡肖伯納和林語堂的合照中,林語堂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不在一個“等級”的人當然不能出現在一張照片裏的。而林語堂的學生梁實秋更是被魯迅“介紹”進了中學課本成了“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
然而,曆史是公正的,對於曆史人物的評價不是以其道德水準或政治傾向為標準的,更不是以意識形態為轉移的,我曾經說過,我寧願被人說成沒有道德或政治不正確,也不願被人看成沒有人性。這就是我為什麽喜歡魯迅但更愛林語堂。撥開意識形態的迷霧,才能看清真實的魯迅和林語堂。
喜歡林語堂的一句名言:“中國就有這麽一群奇怪的人,本身是最底階層,利益每天都在被損害,卻具有統治階級的意識。在動物世界裏找這麽弱智的東西都幾乎不可能。”
請看:
李敖有話說:林語堂比魯迅人性化
我的朋友陳漱渝,送我一本五四文壇鱗爪,還特別題了字,這在一九九八年送給我的,他這裏麵有三篇文章,談到林語堂,最後一篇文章談到林語堂,跟這個魯迅的交往的關係,寫的資料非常豐富。我必須跟大家說,關於林語堂跟魯迅的問題,是一個很好的對比,他們當年一起搞雜誌的,魯迅到廈門大學,還是林語堂介紹的,魯迅在飯桌上麵,對林語堂瞪眼睛,林語堂也對他瞪眼睛的,兩個人幸虧沒有完全搞翻。可是大家看到中國知識分子,他們那一代的人的這路線,像魯迅本來也是獨來獨往的,可是擋不住左聯對他的壓力,所以我嚴格的說起來,魯迅已經投靠了左聯。
林語堂自己,我覺得在中國的這些高級知識分子裏麵,能夠做到獨來獨往的,或者能夠脫身而去的,不在藍與紅之間選擇,不在左與右之間選擇,不在洋與墨之間選擇,他算是得天獨厚的一個人。他跑到了外國,英文又好,所以他能夠另外走一條路。可是林語堂的才氣,雖然他是個有名的作家,不是最好的,而他對共產黨的這種偏見,證明了他頭腦也不是最好的,林語堂晚年又回頭信了基督教,證明他的思考能力,也不是最好的。
可是林語堂跟魯迅比起來,我認為林語堂是好的。這話怎麽講呢?因為林語堂給人的感覺,他是一個非常人性化的,很自然的這麽一個人。我到了這個紀念館來,我自己穿了我的便衣便服,我進來以後,我把我的領帶拿下來,跟這館長開玩笑,我說為了對林語堂大師的敬意。我把領帶拿下來為什麽呢?因為林語堂不喜歡打領帶,他認為領帶對人是拘束的,他甚至講過他說,領帶褲腰帶鞋帶凡是有帶子的,對他都是拘束的,他有很多那種很人性化的那一麵。可是魯迅就不一樣,魯迅對人是橫眉冷對不是嗎?臨死的時候,寫遺囑的時候,也是一個人都不饒的,一個人都不原諒的,林語堂沒有這樣子的暴戾之氣,所以我覺得當林語堂,跟他的老朋友魯迅比較起來,他們同樣的是中國近代出色的這些文字的工作者,可是林語堂在做人處事的方法,比魯迅人性的多。
可是魯迅我們不要忽略,他的戰鬥性是非常強的,可是他戰鬥性,由於他的整個的視野出了問題,他的槍打的目標,有的時候也出了問題,所以這就是林語堂跟魯迅不同的地方。作為一個戰士而言,當然我們欣賞魯迅,可是作為一個有很人性化的,那種通情達理的一個知識分子而言,我們覺得林語堂是一個很好的樣板。
林語堂在美國那麽多年,晚年回到台灣買了這棟房子,他死了以後捐給了台北市政府,這裏的書我參觀了一下,這是我第二次來。好多年以前我來過了一次,發現林語堂他的寬度,知識的寬度並不很寬,雖然他在外國那麽多年,也許我李敖用我的標準,來看別人,可是我們從林語堂的作品的內容來看,我們必須說,他的視野其實是很狹窄的,見解是很平庸的,這就是我們蓋棺論定。我講過作為戰鬥性他不如魯迅,可是他也不亂戰鬥,可是作為一個,這種人性化的這種作者,林語堂是一個文字上麵的,努力的工作者,可是他不是最好的,原因他的思想層麵不高,他頭腦我覺得有點混亂。雖然如此,我坐在這裏,想到四十年前,林語堂先生坐在這邊,在這個房間裏麵,編他人生最後的一部書,林語堂漢英字典,我覺得他還是非常努力的,非常了不起的,中國人有這樣子,這麽一個優秀的人,留下來,留在曆史上麵,我們還是要覺得是一種值得推薦的。今天在這裏,我特別向大家講出來,作為一個曆史家的觀點,對林語堂的蓋棺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