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饅頭蒸（爭）口氣。我們這幫吃米飯的南方人都會講，是托了鐵人王進喜的福。即使在地質理論上，他說得也一點都不錯，大慶產的是“爭氣油”。因為大慶油田很爭氣。但是，中國的著名地質學大家們，爭的是閑氣。
事後，他們爭功，都說自己的理論指導了發現。是子虛烏有的事。陸相沉積能成油，又不是什麽秘密。中國大陸第一口油井，延1井，就是在陸相沉積上打出來的。但是，陸相沉積中的儲油，搞地質的俗稱“鍋底油”，麵積小油層薄產量低。陸相沉積貧油當時是公認的。這個理論的修正，一直要等到大慶的探明之後。大慶油田很爭氣，一舉改寫了理論。
可是中國是個大範圍都是陸相沉積的老大陸。中國石油地質學者不得不研究這個。而且，中國當年的石油地質資料大都是來自玉門延長等地的勘探，所以，每人都有些這方麵的研究。大慶一經發現，都有資本往上靠。可關鍵是，誰事先也沒有提到過鬆遼平原，因為根本沒有那裏的地質資料。
日本人為什麽沒能發現大慶，就是因為它沒有也沒有能力做地質普查。找油，除了有大範圍上的沉積環境，還要尋找小效範圍的完整的儲油構造。在地質資料上確定了有希望的構造，然後才是物探和實鑽。沒做過地質普查，日本人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打探井。他們預計還需要很多年才能完成，等不及了，不如去南洋搶現成的油田。新中國集中了全國大半的地質工作者，做了很多次各種地質普查。他們在東北真的比王進喜還苦。一條一條的線在圖上畫出來，地質人員就要錘子鏟子並上，跋山涉水，在大地上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真是好樣的，鬆遼平原的石油地質普查，五五年開始，兩年就完成了任務。
除了感謝基層地質工作者，還要感謝帝國主義。美孚石油公司臨走的時候說過，沒了他們的油，中國連一個月都撐不過去。正是因為嚴密封鎖，中國才不得不在陸相沉積中拚命找油。當時地質部領導發狠：就是地下有一碗油，也要給我挖出來。本來地質普查時，鬆遼當初就不是重點。但看到地理環境相對簡單，靠近東北工業基地，才加上去的。事先沒人指望這裏發現大油田，撐死不會超過玉門。但蚊子腿也是肉，實在是給逼得沒辦法了。後來就一步一步，等到物探結果出來後，下決心搞會戰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所以，發現大慶，要感謝帝國主義的封鎖，但沒大躍進什麽事。因為最重要的事情在大躍進前都做了。而且，都是按部就班作的，該自豪的，就是咱們地質普查人員腿快心細。大躍進是什麽，我就不胡扯了。給大家講兩個故事。
大慶的發現，甩掉了“中國貧油”這個大帽子。但還有一個小帽子沒甩掉：江南無煤。這次南京軍區許世友司令員，出狀態了。他聽說後大光其火，我就不信這個邪，這麽大的地方怎麽可能無煤。給我挖！就在我現在站的腳底下，往下挖！可想而知，“雞窩煤”（參見鍋底油）都沒挖到。但是，挖到寶了，發現了石膏。雖然事情發生在文革中，但這就是典型的“大躍進式”找礦。
還有大家知道的攀枝花建設，65年鄧小平去視察。工程人員對他說，蘇聯專家設計的廠區太大了，把能用的地都占光了。生活區沒地方安排。小平同誌一指麵前的山坡坡說：我看這個地方就蠻好，弄弄平就行了。後來攀枝花市區就叫弄弄坪。當然，後來有人出來辟謠，一說當初是周恩來說的；還有一說是這個地方原來就叫弄弄坪。不管是真是假，在七八十年代，這個故事流傳蠻廣的。大家信，因為和大躍進中小平的口氣很神似。
最後侃幾句李四光。他當然是很有水平的地質學家。但他一直處在一個兩難境地。一方麵他要把他的學說上升到普遍理論的高度，另一方麵又要保證他的理論處處指導實踐靈驗。所以這麽搞下來就成了一個學霸。很多年，地質院校裏隻許講他的理論。其實他的地質力學有相當的解釋力。這個評價很高，因為地質學從理論上是一門解釋性的學問。地質變化緩慢，研究的都是過去的現象。這也是為什麽要等到大慶油田的發現，才能改寫陸相成油理論。之前沒有一個例證，是不可能出相應的理論的。
地質力學一直是，用來解釋大範圍構造時過細，解釋小範圍現象嫌粗。至於要用它去預報地震，不會比用理論經濟學去指導炒股更靈。我到美國後，圍著落基山轉了幾年。我天天抬頭就能看到那些到處都在的冰川痕跡。想到當年在廬山，翻山越嶺去看的，李四光發現的冰臼冰鬥等幾個孤證。他的中國第四紀冰川說，特別是要堅持冰川一直延伸到了江南，也夠吃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