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不像孔子那麽謙虛,他自認為自己的學說符合天道,因此辯論起來毫不客氣,氣場很大,因為他有浩然正氣。道這個東西是無法用邏輯說明的,但可以用歸謬法,反詰法去駁斥對方的錯誤。天道在中國人語境裏就是上帝,是絕對真理,是屬於公理的層次,是不可能用邏輯推理去證明的。這就像佛講道一樣,沒法說明什麽是道,但可以說什麽不是道。所以看如來說法,都是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什麽是對的隻能自己去體驗,這是東方文化的特色。這個特色不能用西方的邏輯思辨去判斷正確與否,因為這是兩個不同的體係。現在中國文化被貶斥,是因為中國近代沒有產生科學,沒有成為強國,而且近代一直內憂外患不斷,國運不濟,這個尺子其實還是功利的尺子。
從《孟子》中可以看出,孟子遠比孔子焦慮的多,因為孟子所處的時代被稱為大爭的時代,群雄並起,不稱霸則必亡,因此各國君主最關心的是如何富國強兵,而不是道德和正義。道義已被私欲毀壞。應各國君主們的需求,各種富國強兵的學說大大興旺,而仁義道德的學說卻鮮有人問津。即使像齊宣王那樣的比較仁慈的君主也隻是應付孟子。在當時,孟子的學說無疑於唱高調。說的好聽點是至善之學,和者蓋寡,說的難聽點,孟子是不識時務。但孟子的精神是可貴的,這就像在戰爭年代,血雨腥風的日子裏,有人卻勸人不要殺人,要與人為善一樣,雖然不合時宜,卻是人類善心的難能可貴。
孟子的一生都是致力於啟發君主們被私欲蒙蔽的善心,勸他們改邪歸正。這是明知不可為而偏為之的事業,也是注定要失敗的事業。孟子並不是想通過邏輯思辨來追去真理,而是通過思辨讓對方接受他的思想。事實上,邏輯思辨也永遠不會得到真理。與你一樣,我也認為孟子說他不是喜歡辯論,而是不得已是真心話。因為那個時候各種極端學說盛行,孟子既然認為自己的學說符合天道,因此麵對現實難免痛心疾首。這正是孟子強烈社會責任感的體現,因為孟子辯論並不是為了自己的麵子,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其動機是為天下蒼生。
雖然孟子和蘇格拉底都能言善辯,但他們是兩種不同的人。蘇格拉底將辯論當智力遊戲,就像有人在論壇上辯論是為了發泄和取樂一樣。而孟子的辯論是為了挽救墮落的人世,孟子可以說在當時行的是耶穌基督的道。蘇格拉底崇尚個人自由,他不關心天下如何,頂多關心他所居住的希臘小國如何強盛。而孟子則是以天下為己任,所以才有舍我其誰的大丈夫氣概。祖師達摩是因為中國有大乘氣象才來中國傳法的。而中國樸素的大乘精神就是孟子所代表的那種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士大夫精神。孟子是那種有著強烈社會責任感和拯救天下的使命感的人,有一種無欲則剛,無私無畏的浩然正氣。這種精神是那些私欲蒙心的君王們無法理解的。
雖然孟子的很多話成了我們今天耳熟能詳的格言警句,可是真正理解孟子精神而且接受並身體力行的人寥寥無幾,因為現在是個個人主義時代,人們把個人自由看得無比重要,而無法理解一個人還應有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還應有舍身取義的氣節。
孟子不是科學家,也不是哲學家,他和孔子一樣,更像中國人的基督,雖然他們是人而不是神。
我這個五/毛夠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