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壇子裏有許多花一起在放,好看。應該還多些才更好。精神之花,人之奇觀,因為似乎別的動物沒有這玩意兒。
我一直推崇思想和觀察以自我為出發點。無論你如何看待自我,你其實無法根本否定自我的存在。你在每天早上醒來時那些心情和情緒,隻有你自己在體會;你在每天忙碌之後靜靜地休息喝一杯並且放眼美麗的星空和大自然,也隻有你自己在領會;你在論壇裏發新貼或者回複,是你的身心在表述自己的想法。不過,看上去是自己在表達,並不等於是自我在表達。自我每個人都有,但是這個“有”對於很多人隻是潛在的“有”。他們的自我被隱藏起來,隱藏的那麽深,以至於被遺忘了。我們的文化對自我的觀念如此根深蒂固,更加深了這種隱藏。比如我那天一說佛教的“覺”就是覺自我。馬上有同學說:不是,佛教的“覺”就是覺無我。這裏我無意爭論如何理解佛教的無我。我隻是要說:無論別人或者別的理論或者別的宗教如何說,你是怎麽理解的?這是關鍵問題,對,關鍵的問題。
你可以與別人的理解相同,這是你的自由。但是自我的可貴在於思想因此而具有多樣性。我們有自己的頭腦,難道一定要去跟隨別人的思路和理解嗎?思想和理解的目的是什麽?對,這也是關鍵問題。我們去讀別人的東西,為什麽?難道不是為了解決自己的人生問題嗎?否則就有可能讀了別人的,把自己的思想也交出去了,變成了別人的腦袋的一部分。比如樓下有幾位同學爭論宗教問題,總拿別人的思想來代替自己的思想而不自覺。有同學在回複“終結「聖俗對立」是個「偽命題」嗎?”的時候,回答說:“不是我的偽命題,而是哈貝馬斯和教宗本篤十六世,二位分別由哲學和宗教立場提出來的共識!” 雖然我對這個命題的真偽本身不太有興趣,但是該同學的回答方式讓我又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做自我的真偽。如果自己在爭論問題的時候不知不覺總是要拿出某名人某權威的話來支持自己,那說明什麽?這是自我喪失的一種征兆。當然我自己有時也可能犯這種毛病。所以寫出來也是批判我自己的。
自我喪失的另一種表征,就是表達自己的一個想法的時候沒有自我的立場。比如有同學批判別人的“聖俗對立”是個偽命題,卻不說自己的想法,而總是從那本聖經裏抄錄一些句子來支持自己,說聖經是那樣說的,那樣說就表明你這個是偽命題。問題在於,即便某書裏麵說了某話,你的理解隻是你的理解,並不代表別人對同樣這句話的理解。以自己從別人那裏拷貝來的理解代替自己的理解,再去用來否定另一個人同樣也從別人那裏拷貝來的想法的想法,我隻看見影子和影子在戰鬥。也就是別人和別人通過你們兩位在進行別人不在場的、那幾位別人可能並不想進行的戰鬥。那麽,你們倆位自己呢?你們不是也有自我的嗎?有的話,你把別人的說這說那放一放,自己的觀點說出來聽一聽?嘿嘿,別介意我這人說話就這德性。
自我要不要?這個問題時時地跳出來困擾人。我看不要不行。失去了自我,你幹脆就別思想了,反正別人的思想也就是你的思想,那你還想個什麽勁兒?還不如一切皆空,坐等末日!你又不甘心!你又覺得自己要做些什麽,要想些什麽!那就把問題想清楚:既然你就是你,不是別人,你就把自我和別人的區別問題好好想想。某前輩說要無我,你別就信阿!他的想法是他的想法,即便他被神聖化了,一個想法仍然隻是一個想法。你不知不覺就覺得那是經典,得信!這是喪失自我的又一征兆。某人的想法對你有啟發,很好。但別全盤照搬阿。別人的想法到你的腦子裏應該變成你的東西,你的思想的補充。這樣做才是自我展現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