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星期前,當我滿懷幸福無比的心情,把我們最近這次跟隨奇人——船長吉米(Jimmy)釣鱈魚的結果告訴周圍漁友的時候,引起了一片嘩然。漁友們幾乎用一種奇怪的腔調驚呼:“漁魂王,你不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吧?夏天竟然還能釣到大個頭的鱈魚,並且輕輕鬆鬆地釣滿艙?”是啊!釣鱈魚能釣到這麽好的程度,別說他們不相信,就連我自己到現在還在懷疑中。仿佛這次釣鱈魚是一次夢遊之旅,雲裏霧裏的那種。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怎麽可能哪?這麽熱的夏天居然在美國麻省(Massachusetts)離海邊不遠的海區能釣到這麽多又大又肥的鱈魚?然而,這一切又的的確確是真的。無論是入嘴即化,奇香無比的清蒸鱈魚肉,還是我在現場照得那些魚照,既摸得著,又看得見。而且,在我收獲的十條大鱈魚中,有五條其重量分別超過了十五磅,其中有一條竟然超過了三十磅。想到這裏,我心裏哪個美啊,仿佛正坐著八抬大轎去見既美麗無比又浪漫無邊的新娘,又恰似飯後出門散步一不小心跌坐在了燦燦的金山上。
其實,漁友們的這種大驚小怪並不是沒有依據。早在十幾年前,美國有關漁業管理部門就發布了關於麻省以北的東海岸禁釣鱈魚的指令。為此,漁翁們漸漸地把麻省,緬因州(State of Maine)等釣鱈魚的主戰場給忘卻了。一提起在美國釣鱈魚最佳的地點,漁翁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美國的羅德島(Rhode Island)。可是,成群結隊的鱈魚在羅德島所屬的海區出現的時間隻能發生在每年十一月以後的秋末冬初。又有誰會想到在赤日炎炎似火燒的夏日釣鱈魚呢?
更何況,不是說美國麻省以北的海域禁釣鱈魚嗎?為什麽我們這次能有勇氣,敢“抗旨不遵,頂風作案”,在酷熱的夏日去麻省釣鱈魚呢?
事情是這樣的。在今年春天的一次與船長吉米釣黑鱸(Sea Bass)和鯛魚(Porgy)之時,我也不知道腦子裏哪根筋搭錯了橋,竟然問起釣鱈魚的事情。沒想到這個問題正中船長吉米的下懷。他興衝衝地拿出手機,給我們展示他釣鱈魚的照片。我隻瞧了幾眼便情不自禁地哇哇直叫,並大聲追問:“吉米船長,一次能釣到這麽多鱈魚?”
吉米滿臉微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是你一個人釣的?”
吉米還是滿臉微笑,仍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不是說麻省已經禁釣鱈魚了嗎?”我仍然不死心地追問。
吉米得意地用手指抿了一下他那上唇邊雜亂無章的短胡子,眯著笑眼,慢悠悠地說:“漁魂王,你有所不知。麻省以鱈魚角(Cape Cod)為界分為南部和北部,而這南北兩個部分在管理鱈魚上則明顯不同。比如去年,從夏天開始,麻省南部每人每天可以收獲鱈魚十條;而麻省北部卻仍然處在禁釣鱈魚之中。”
“就是說今年夏天也能到你這邊釣鱈魚,並且每人可以收獲長度在二十三寸或以上的鱈魚十條?”我簡直不相信我的耳朵。
“每人每天還不止十條。加上我的分額,每人分到的魚還要多。”此時,吉米的臉上劃過斬釘截鐵的神情。
“如果我們去,能釣到那麽多鱈魚嗎?”心急的我單刀直入主題。
“我的秘密釣點水下都是鱈魚,釣多釣少就要看你們的能力了。”吉米說罷故意對我巴了巴眼睛,詭秘地笑了。從那一刻開始,我就下定決心,今年夏天說什麽也要讓吉米船長帶我們釣一次鱈魚。
文章寫到這裏,讀者一定會急切地問:“船長吉米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在文章的題目裏稱他為奇人?”
提起船長吉米說來話長。說實在的,我能榮幸地認識吉米還多虧了紐約釣魚牛人老劉,是老劉在三年前把我介紹給吉米的。經過與吉米多次接觸後,我驚然發現隻要跟著吉米出海就能釣到魚,並且幾乎每一次都能釣滿箱。這麽說吧,我漁魂王走南闖北,在釣魚上也算是身經百戰,並認識了那麽多的好船長,而船長吉米無論是釣魚經驗和技術以及對釣魚的熱情上都應該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以“鶴立雞群”來形容也不為過。
據傳說,吉米出生在漁船上,成長在希臘的一個小漁村。他七歲隨父出海打魚,十歲竟然成為孩子們眼中的釣魚名星。小小年紀的他既會撒網捕魚,又會釣魚;既會徒手抓螃蟹,也會用巧技抓海蟶。吉米十幾歲那年隨著父母移民美國,不久在麻省南部的一個小漁鎮定居。在父親的熏陶下,吉米不到二十歲便能獨自開船出海釣魚。經過數年的磨練,年紀輕輕的他便在釣魚上身懷絕技。別的船長能釣到魚吉米也能釣到。到了釣魚淡季,別的船長釣不到魚,一個個灰心喪氣,沒精打采,而吉米卻一如既往身手不凡,經常釣得盆滿缽滿,霸氣十足,光彩照人。船長吉米不但駕駛漁船技術一流,而且對他麵前的那麽一大片海域了如指掌,對各種魚兒的屬性更是一清二楚。比如,麻省最常見的魚種海鱸和黑斑(black fish也稱為tau tog)。它們什麽時間在他家門前的那片海域出現,又隨著時間如何遷移,魚窩的具體位置又在哪裏,這一切對吉米來講如數家珍。吉米不但是釣小魚的行家,釣起大魚來也身手不凡。就拿去年來說吧,吉米居然單槍匹馬在麻省的近海釣到一條重量達六百磅的藍鰭金槍魚(bluefin tuna),一時間成為當地漁翁們茶前飯後閑談的佳話。
船長吉米看上去五十歲出頭,有著一米七五左右的中等個頭和摔跤運動員所擁有的虎背猿腰,希臘人特有的長臉上閃出一雙咄咄逼人的豹子眼,臉麵的皮膚被烈日塗上了一層棕色,棕灰色頭發下是一對微微上吊的黑色濃眉,安靜之時自然擰出了沉穩與威嚴之氣,高鼻梁高顴骨匹配著厚唇方嘴,再加上方正而前突的下顎和滿臉被歲月刻出的溝狀皺紋,怎麽看怎麽象多年前我在希臘國家博物館見到的一尊當地出土的大理石人物雕象。吉米平時默默不語,一開口鏘鏘有聲,入木三分,襲人心肺。最令人稱讚的是吉米的性格和熱愛釣魚的一顆火熱的心。他的性情既穩重嚴肅又溫和而謙卑。他對待他的漁翁顧客總是溫文爾雅,從不擺架子,釣起魚來卻象小說《水滸傳》中的拚命三郎,好勇鬥狠的戰士。比如我們這一次,在高溫的夏日,在吉米的帶領下去麻省南部釣鱈魚。如果沒有吉米的秘密釣點,沒有吉米在釣魚技術上手把手的耐心指導,要想在離海岸這麽近的海區釣到那麽多又大又肥的鱈魚,簡直是比登天還難。如果朋友們不信,請跟隨我的筆鋒往下看。
記得那是今年剛剛過去的八月底的一天,我心中的記憶鬧鍾突然響起,提醒我該是找漁友到麻省跟隨船長吉米釣鱈魚的時候了。想到這裏,我機不可失地給紐約漁友老婁發去了短信,意思是說想不想在最近一兩個星期找船長吉米釣一次鱈魚。也就是過了十幾分鍾,老婁在微信裏興高采烈地吼道:“當然可以了。我來聯係吉米。”就這樣,一來一去,我們釣鱈魚之旅就輕輕鬆鬆地搞定了。時間定在下個星期二,我們這裏去三位,包括我,老餘和家住在新澤西州的小陶;紐約那邊有老婁和老婁的朋友老張,加起來共五位。
時間快得像疾風,不知不覺之間釣鱈魚的日子就要到了。就在釣魚的前一天晚上,準備出發之前,我看了看海況,樂得我抱著大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眉飛色舞地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啊!明天,也就是我們釣鱈魚的這一天,釣魚的海區風平浪靜。就在我高興得喘不上氣的時候,我褲袋裏的手機突然搖頭擺尾地震顫起來。我急忙掏出手機看去,原來是老婁來的電話。我急忙打開電話,隻聽到老婁在電話另一頭激動地喊叫著:“漁魂王,吉米剛才在電話裏再三地囑咐,魚線至少要用八十磅的,一百磅的最好。”我一聽到這裏,心裏再一次狂歡起來,全身原本已經滾燙的熱血竟然沸騰起來。這不是明擺著奔著釣大魚去的嗎!隨後,欣喜若狂的我急不可待地把這個好消息通過微信告訴了老餘和小陶,千叮嚀萬囑咐,魚線一定要換成至少八十磅拉力的,如果有電動魚輪也帶上。
這次釣鱈魚我是披星戴月,哼著歡快的小曲,開著我的那匹鐵馬,興趣盎然地離開家的。順路接上老餘後,哥倆在歡笑聲中一路狂奔,大約在第二天淩晨一點鍾到達離紐約城不遠的新澤西州地界和小陶見了麵。緊接著,我們把我車裏的東西轉移到小陶的那輛大型客貨兩用車(Van)裏,然後我們哥仨輪流開車,輪流睡覺,到了麻省南部的小漁鎮時,已經是清晨五點多了,天空盡頭已經出現魚肚白。就在我們的汽車朝著集合地緩緩滑行時,遠遠地看見老婁那粗壯的身影在暗黃色的燈光下晃動。當老婁看到我們的汽車時,竟然一時間激動得搖頭擺尾活蹦亂跳,激動得雙手在空中不停地擺動。
會合後大家一陣寒暄,好不熱鬧。接下來,老婁的車在前,我們的車緊隨其後,朝著漁港碼頭進發。
也就是不到五分鍾,吉米的漁船所在的漁港碼頭到了。我興衝衝地衝下汽車。久別的大西洋某一海灣扭著細腰在我的眼前擺出了美娘子般的嬌姿,還不住地朝我們拋著媚眼。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我那濃濃的睡意竟然不翼而飛,兩隻眼睛瞪得溜圓,有六十度的燈泡大小,還閃出了火色的光,貪婪地吞噬著眼前海灣的美景。此時,在陣陣微風下,杉鬆婆娑,楊柳吟唱,朝陽已經在平靜的水麵上投下了片片殷紅,陣陣鳥兒的撓心的細語隱約於晨靄蒼茫之中。
就在我呆如木雞的時候,船長吉米風風火火地開車趕來了。於是,在一陣刺耳的歡呼聲中,我們一個個全副武裝,手握魚杆,精神抖擻地象飽餐之後的虎獅,甩開了大步子,尾隨船長吉米登上了他的那條有二十七尺長的漁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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