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本乎人情。
近現代詩人,我最喜歡的是徐誌摩和戴望舒。若問我喜歡誰多一點,我會說:快樂的時候,我希望傍我的是誌摩的詩;憂傷的時候,我希望看著望舒草。
誌摩的詩是歡樂的,即便是有愛的憂鬱,也隻是一絲絲地夾在歡亮明快的節奏當中的;望舒是有名的“憂鬱王子”,他的詩歌是憂鬱著的。他們兩個的詩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美得讓人心碎。他們的詩歌包含著真摯的情感,詩歌的形式美和音韻美使得詩歌的情感一詠三歎,沁入你的心脾。在他們的詩中,我找到了詩人和自己的情感的起伏,找到了詩人和自己的人性或隱或明的表露。詩情的音樂美、詩情的意象美俘虜了一切。
詩歌應該是用最凝練的語言詠歎出最優美的感情的。一篇作品,若僅有華美的語句而沒有深厚的感情寄寓,是不成為詩的;單是抒發了某種真摯的情感,語言卻失之華美,音節沒有隨感情而律動,也不能算作好詩。
經常聽說這樣的經典故事:某人吟詩廢寢忘食,工作時突然想出一個句子,立即放下手頭的工作,抄寫下來。這種故事老讓我想起賈島的“苦吟”,順便也就想到晚唐的“有句無篇”。
詩歌需要詩情的連續性。詩歌是抒發感情的起伏變化的,不需要捏構一個篇章。在“精心”捏構詩中,讀者讀不出自己情緒的變化,也找不到作者情感的變化。
戴望舒
戴望舒的《雨巷》從高二開始,我就不讀了;她隻是一個青澀的開始。
高二的時候看他的詩選,我才知道現代詩人中除了徐誌摩之外,還有這麽一個牛人。
《煩憂》
說是寂寞的秋的抑鬱,
說是遼遠的海的懷念。
假如有人問我煩憂的緣故,
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
假如有人問我煩憂的緣故:
說是遼遠的海的懷念,
說是寂寞的秋的抑鬱。
《八重子》
八重子是永遠地憂鬱著的,
我怕她會鬱瘦了她的青春。
是的,我為她的健康掛慮著,
尤其是為她的沉思的眸子。
發的香味是簪著遼遠的戀情,
遼遠到要使人流淚;
但是要使她歡喜,我隻能微笑,
隻能像幸福者一樣地微笑。
因為我要使她忘記她的孤寂,
忘記縈係著她的渺茫的鄉思,
我要使她忘記她在走著
無盡的、寂寞的、淒涼的路。
而且在她的唇上,我要為她祝福,
為我的永遠憂鬱著的八重子,
我願她永遠有著意中人的臉,
春花的臉,和初戀的心。
《尋夢者》
夢會開出花來的,
夢會開出嬌妍的花來的:
去求無價的珍寶吧。
在青色的大海裏,
在青色的大海的底裏,
深藏著金色的貝一枚。
你去攀九年的冰山吧,
你去航九年的旱海吧,
然後你逢到那金色的貝。
它有天上的雲雨聲,
它有海上的風濤聲,
它會使你的心沉醉。
把它在海水裏養九年,
把它在天水裏養九年,
然後,它在一個暗夜裏開綻了。
當你鬢發斑斑了的時候。
當你眼睛朦朧了的時候,
金色的貝吐出桃色的珠。
把桃色的珠放在你懷裏,
把桃色的珠放在你枕邊,
於是一個夢靜靜地升上來了。
你的夢開出花來了,
你的夢開出嬌妍的花來了,
在你已衰老了的時候。
徐誌摩
依稀記得是《人間四月天》讓我初識誌摩,那時是看電視劇,現在是看林徽因的那首詩——“你是人間裏的四月天……”每次對著這首詩,我總要對“人間四月天”想個半天……
我最喜朗讀的詩是《再別康橋》,現在《偶然》總是讓我升起一股熱愛自由的衝動……
《偶然》
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沙揚娜拉
——贈日本女郎》 《砂揚娜拉》共有十八首,都還不錯,這是最後一首。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
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裏有蜜甜的憂愁
——沙揚娜拉!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在夢的輕波裏依洄。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她的溫存,我的迷醉。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甜美是夢裏的光輝。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她的負心,我的傷悲。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在夢的悲哀裏心碎!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黯淡是夢裏的光輝。
世界的文學,無外乎詩與非詩的區別;有時候這種劃分也會顯得多餘。
麵對一首好詩,我們除了將自己的心掏出來,還能怎樣表達我們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