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給愛兒讀書，裏麵談到小孩子如何對待陌生人的故事。讀完，愛兒小眉頭緊皺，鬱鬱地對我說，“媽媽，我怎麽有點害怕陌生人了。” 我笑。不出所料。讀之前我就想到會有這樣的效果。不過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我想每一個小孩最開始都是無知無畏地愛著這個世界，連同愛著那些陌生人。隻是我們都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愛。我們不是上帝，沒有無盡的慈悲，沒有萬能的智慧，更沒有死而複活之軀。所以我們需要盡力去愛，也需要有所防備。因為這個世界有陽光明媚的一麵，也有夜深似海的陰暗。 而那個故事，也隻是讓愛兒淺淺地知道，人是不同的，是分類的，人有親疏，人有好壞。 “絕大多數的陌生人都是好人。壞人隻是極少數。”我安慰愛兒。 “所以你要學會分辨。媽媽知道這有點難，不過別擔心，你還小，慢慢地你就知道了。” 我一副敷衍了事的態度想打住這個話題。因為我已經看到愛兒蠕動的小嘴巴，我知道她還有很多問題需要我回答。可是人是最複雜的一種動物，這是一生的課題，是現在的愛兒無法理解的。 “但是我怎麽分辨那個陌生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呢？我都不能分辨我的朋友是好人壞人。”愛兒的腹語不顧我逃離的腳步衝出來，一語中的。鋒利的小矛直接戳破我假大空的盾。 是啊，怎麽能分辨呢？人心隔肚皮。即使愛兒不知道這樣的話語，但是她已經知道，心在身體裏，她並不能從一張麵孔就看出一個人心地如何，即使是她現在的好朋友。 但是這些無關好人壞人的定義。即使是好人，有時候也會做傷害人的事情。即使我們被誰傷害過，深深傷害過，卻並不代表她就是個壞人。甚至我們自己，也同樣會有意無意地傷害別人。 “靠時間寶貝兒。靠你們一起經曆的事情。”我說。我知道自己的話語對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很無力。時間是什麽她並不懂得，人世是什麽她更不懂得。 “那要多久才知道她是不是我的朋友呢？一年？兩年？或者到高中以後，我才知道她是不是我真正的朋友嗎？”愛兒顯然在深入思索這個問題。 這個小小的思想家啊。輪到我無力回答了。 我的確不知道該怎樣解答愛兒。 誰不希望有真正的朋友呢？即使是小小的孩子。隻是誰是我們真正的朋友呢？ 在我們一生中給我們最深傷害的，往往不是陌生人而恰恰是那些所謂的朋友。那些我們信任過的以朋友的身份圍繞在身邊卻最終因為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利益給你不勝防備的傷害和背棄。 但是我們依然渴望友誼。 孤獨並非可恥，而是太過沉重和難以忍受。真正的朋友是撫慰，是生命需要的一種純淨清冽的水。 然後我就想到《荊棘鳥》裏的那句話：當我們把棘刺紮進胸膛時，我們是清楚的，我們是明明白白的，但我們依然要這樣做，依然把棘刺紮進胸膛——這句話很適用我們同這個世界的關係。 無論會遭遇怎樣的人，承受怎樣的傷害，我們依然要愛這個世界，愛很多的陌生人，愛我們以為的那些朋友。隻有去愛才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也隻有不停止的愛會讓人強大，會消化掉那些傷害，會讓你的情緒得到應有的新陳代謝，讓你的心靈不斷地得到成長。 去愛，就必然有愛豐美的回饋。 要多久，才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也許真的要用一生吧。 穿過所有的傷害，用一生的時間對一個人說一句話：人生得你，足矣。有機會這樣說的人，是幸福的。有機會聽到過這樣的話的人，也是幸福的。 我希望愛兒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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