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歸正傳，我們來看這首“隰有萇楚”，在形式上似乎也是對話體。我很喜歡馬賽勒·葛蘭言（Marcel Granet）的譯本：
In the valley is a carambola tree;
Charming the grace of its branches!
How full of vigor its tender beauty!
What joy thou hast no acquaintance!
In the valley is a carambola tree;
Charming the grace of its flowers!
How full of vigor its tender beauty!
What joy thou hast no husband!
In the valley is a carambola tree;
Charming the grace of its flowers!
How full of vigor its tender beauty!
What joy thou hast no wife!
回譯成中文如下：
穀中一株楊桃樹。
枝條優雅又迷人！
柔美之姿滿活力！
沒有熟人多快樂！
穀中一株楊桃樹。
花兒優雅又迷人！
柔美之姿滿活力！
沒有丈夫多快樂！
穀中一株楊桃樹。
花兒優雅又迷人！
柔美之姿滿活力！
沒有妻子多快樂！
我想第一段是男女合唱，第二段是男生獨唱，第三段是女生獨唱。
“萇楚”的原文：
隰有萇楚，猗儺其枝。夭之沃沃，樂子之無知！
隰有萇楚，猗儺其華。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家！
隰有萇楚，猗儺其實。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室！
《詩經》中有一首詩，我從童年時代起就打心眼裏喜歡，它就像一道美麗的風景，永不停息地在我腦海中無邊無際地綻放。這首詩就是“木瓜”，以下是馬賽勒·葛蘭言（Marcel Granet）的譯本：
To him who gives me quinces,
I will give my amulets in return.
This will not repay him,
I will love him for ever and ever.
To him who gives me peaches,
I will give fine stones in return.
This will not repay him,
I will love him for ever and ever.
To him who gives me plums,
I will give diamonds in return.
This will not repay him,
I will love him for ever and ever.
回譯成中文如下：
他贈我木梨，我回饋玉佩。
這還遠不夠，我欲與他相知，長命無絕衰。
他贈我木桃，我回饋寶石。
這還遠不夠，我欲與他相知，長命無絕衰。
他贈我木李，我回饋鑽石。
這還遠不夠，我欲與他相知，長命無絕衰。
“木瓜”的原文：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這裏體現了多麽美好的情感啊！多麽簡單，多麽感性，多麽慷慨激昂！借用柯勒律治（Coleridge）對彌爾頓（Milton）詩歌理論的解讀，它難道不是“單一的概念，豐富的感性形象，並以心靈的精神告知它們？”它也完全實現了中國人的藝術理想：情感必須像海洋一樣深不可測，但表達必須像水晶一樣清澈透明，即所謂的“情深而文明”。在這幾句話中，愛情和友情（友情是愛情最純潔的形式）的全部哲理被奉為神聖，因為愛不是以金錢來計算。愛既奢華又慷慨。愛無窮盡。在愛麵前，所有算計和世俗分歧都煙消雲散，消失在空氣之中。用玉佩換木梨，或用鑽石換木李，你說這是奢華嗎？她說：“不不不，這離奢華還差得遠呢。他之所以贈我木瓜，是因為他愛我。我隻能用我的愛來回饋他對我的愛。”
《詩經》中充滿了美麗的聖歌，這些歌曲窮盡愛的色彩和色調來描繪愛情，如果我把這些歌曲全部抄錄出來，我的這篇漫談將會沒完沒了。寫作是一種樂趣，但我俗事纏身。引用霍姆斯（Oliver Wendell Holmes Jr.）大法官先生的一句話，“我可以繼續寫下去，但我必須就此擱筆。”我們中國人常常會說：“天下無不散筵席。”
（全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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