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無情黨有情：中國足球黑色檔案
--給世紀末的中國足球
一個人要走過多少路，才真正配稱為人？
一個人要抬多少頭，才看得見浩浩蒼穹？
一個中國球迷要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多少次，才能等到苦盡甘來，揚眉吐氣的那一天？
當18歲的溫湯·魯弗無情地將球送進李富勝身後的大門之時，似乎就注定了為中國足球的悲劇拉開了大幕。
從那一刻起，那個黑白相間的皮球，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個始終在腦海裏徘徊不去的問號，為什麽？為什麽？
20年，整整20年的期望，20年的企盼，20年的夢想，20年的等待。
我終於懂了。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我不再等了。
思緒伴隨著追憶，在朗朗的星空下，我重返故鄉。
自作孽，不可活之一
1983年，第5屆全運會決賽圈，D組最後一輪，北京對廣東。當時的規則是進入決賽圈的12支球隊分成4組，每組3隊進行循環賽，小組前兩名出線，積分相同者“先看進球數”。此前北京隊首輪出戰河北，雪藏主力國腳李輝，想留一手，結果0：3慘敗，爆出特大冷門，北京隊為他們的輕敵大意愚蠢付出了代價。次輪廣東對河北，1：0勝，這樣一來，打完小組兩場比賽，取得3：0大勝奪標呼聲很高的北京隊佳績的河北隊，就被迫在最後一輪坐上了看台，眼睜睜地看著京粵兩強踢了一場“精彩”的進球戰，結果，北京隊不多不少，4：3獲勝。算盤一響，三隊均是一勝一負，北京隊進4球，廣東隊進4球，河北隊進3球。京粵歡喜出線，河北隊隻能幹瞪眼，瞧著腳下敗將大搖大擺地進軍8強，而自己卻得去打9-12名的比賽。
當比較相互成績已在歐洲錦標賽，冠軍杯賽上成為潮流，亞足聯卻因堅持比較淨勝球的落後做法，遭到中國球迷的痛罵。殊不知，中國足球已經在16年前，上演了這幕連比較淨勝球都不如的好戲。
自作孽，不可活之二
1984年，第一屆中國足協杯第二階段，安徽對福建。賽前，中國足協就為這項賽事訂出了一個稀奇古怪而又萬分複雜的算分法與出線分組規則。更要命的是，足協杯決定著各隊的升降級，關乎生死存亡。安徽福建兩隊在複賽階段相遇，即使勝了這場球，還是不能確定成為甲級隊。相反的是，誰勝這場球，將在第三階段被發配去碰強大的八一隊。於是，光天化日，眾目暌睽之下，當踢得死氣活樣的兩家，眼看要0：0完場時，安徽隊突然的神來之筆，將球送進自家大門！福建隊急了，後悔不迭。(是後悔不及對方聰明呢，還是後悔沒對方臉皮厚？)更絕的是，在剩下的幾分鍾內，當福建隊同樣撕破臉皮，如法泡製，向自家大門發起猛攻之時，安徽隊的前鋒此刻卻倒戈相向，替福建隊當起了後衛，頂住了福建隊對自家大門的狂轟濫炸。終場哨音一響，安徽隊為他們的失敗(抑或勝利？)歡呼慶幸，福建隊則為他們的勝利(抑或失敗？)垂頭喪氣。勝耶？負耶？是耶？非耶？這一切都被扭曲成一幕滑稽劇。
當印度尼西亞隊在老虎杯賽上把球踢進自己大門時，中國足球，如同中國引以為自豪的很多“古已有之”一樣，可以驕傲地宣布，“這算什麽稀奇？我們提前14年就有了！”
自作孽，不可活之三
1985年秋，全國足球甲級隊聯賽，最後一輪，保級大戰。處於懸崖邊的北京部隊隊與山東隊，在看到自己的對手之後，登時歡天喜地。北京部隊隊遇上的是自家弟兄，同是軍隊係統的南京部隊隊，而山東隊碰上的是多年的老朋友大連。此時的形勢是，南京部隊隊已經肯定降級，山東隊領先北部一場球，但在進球數上雙方不相上下，而大連隊必須獲勝，才能保證進入前三名。於是乎，一場算分遊戲開始了。遲尚斌所率的北京部隊隊，在一片熱烈友誼的氣氛中，5：0“大勝”南京部隊，然而，在中國足球這個圈子裏摸爬滾打了多年的遲尚斌，敏感地意識到了什麽。來不及慶賀勝利，他便急匆匆地從南京趕到蚌埠賽區，觀看大連與山東之戰。哨音一響，隻見大連山東你來我往，踢得好不熱鬧。大遲一見這光景，心說完了，這越熱鬧就越有蹊蹺。果不其然，雙方你進一個角球，我頂一個頭球，打出了5：5的高比分，大連加時獲勝！奇中奇的是，當時為了鼓勵進攻與提高中國球員的技術薄弱環節，中國足協還特地規定積分相同看淨勝球時，角球任意球頭球得分雙計。這項天真的規定反成了某些隊打小算盤苟活下來的工具。大遲的那五分，可抵不上山東隊的五個球，頭球角球得分要加倍。這樣一來，大連進了前三，山東保級成功，降級的苦果子隻好讓北部去吞了。這真是山外青山樓外樓，強中更有強中手！殺豬殺屁股，一人一個殺法！鐵青著臉的大遲急了！當場提出抗議。可是他的聲音是那樣微弱。人們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他，好象他是哪個外星球上來的稀有動物。不錯，大連山東是把你涮了，可上午那五個球你咋就進得那麽順當？
尤其可笑的是，對這兩場球的離奇賽果，中國足協的鴕鳥們想出一條遮醜的妙計，那就是幹脆不對外公布比分！好象他們真的以為把耳朵掩蓋上了，就聽不見敲響了的鈴聲。把腦袋埋進了沙堆，就天下太平，萬事大吉了。
在中國足球的正式紀錄本上，1985年全國甲級聯賽，北部對南部，大連對山東這兩場球的比分欄裏，是一片空白。一年之後，北部與雲南隊在乙級聯賽中再度爆出聯手打假球的醜聞，被勒令解散。自此遲尚斌飄揚過海，去了日本。
自作孽，不可活之四
1986年，張家口，全國萌芽杯與貝貝杯少兒足球預選賽。西豁子小學69：0南菜園小學；怡安街小學91：0學校街小學。恕我孤陋寡聞，如此離奇的比分，在世界少年足球史上未曾聽過有此紀錄。便是少兒籃球賽，這樣懸殊的比分也是聞所未聞！更何況，這是少兒足球賽，才30分鍾一場球啊！！！這是由於這幾座小學所在的區體委作出了確保西豁子小學冠軍地位的決定，於是南菜園小學敞開大門，聽任對方進球。怡安街與學校街小學更離譜，在幾次球快飛出界外之時，守門員幹脆把球接住就往自家大門裏扔。世界足球史上一項絕對空前，也勢必絕後的吉尼斯世界紀錄，在張家口地區某些人的直接導演之下，就這樣被創造出來。世界足球最最懸殊比分的醜劇，就將由中國永久保存。
舉辦萌芽杯，貝貝杯的目的是什麽？是為了“從娃娃抓起”。難道中國足球教給這些一臉稚氣的孩童的，不是怎麽練好技術端正賽風，不是怎麽堂堂正正奮勇拚搏去奪取勝利，而是為了一個小小的錦標可以不擇手段毫無廉恥，在光天化日之下可以連遮羞布都可以不要的營私舞弊弄虛作假？稚子何辜！難怪我們的小學課本上，分明還清楚地寫著：“救救孩子！”值得一提的是，六年之後的1992年，中國足協為了組建遠赴巴西的健力寶青年隊，在全國範圍內挑選苗子，結果發現超過三分之一的青少年球員超齡！而在張家口市創造世界紀錄的十年之後，當初這個年齡段還隻有十來歲的少年球員，如今正活躍在假級聯賽的球場上，他們中的某些人，或許還曾穿上國字號的球衣。
自作孽，不可活之五
1987年第六屆全運會小組賽，遼寧對山東。正如上海隊主教練王後軍在1：1踢平山東隊之後所說的，“一切都明白了”。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遼寧球迷在遼魯開賽之時，就早早打出“遼寧山東是一家，二比二平進前八”的標語。遼寧隊很快就以2：0領先，然而接下去這支奪標呼聲最高的勁旅，忽然間脆弱得不堪一擊。在雙方的努力配合下，山東隊接二連三地“猛攻”遼寧，而遼寧隊也一口氣創造出四五個單刀球機會給對方。隻可惜山東演技太差，一路保送到門前居然也會射飛。不過，做戲做成這般樣子，再不進球說不過去。山東隊總算沒把戲演砸，追回了兩分。你讓我開杠，我讓你點炮，遼魯相互投桃報李，攜手出線。
上海的媒體，對此自然是一百個不服。奈何是口說無憑，隻能訴諸文字，如“引起強烈反響”，“愚弄領導”，“球迷感到氣憤”等等。組委會不痛不癢，遼寧山東各打五十大板，除了沒人知道有多嚴重的“嚴重警告”之外，還取消了兩隊球員入選最佳陣容以及最佳射手資格。理由有三，“賽風不正，比賽消極，結果不正常”。可是與此同時，卻默認了遼魯雙方一同“進前八”的事實。
滑稽的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們，幾天以後受到了無情的嘲弄。遼魯風波當事人，遼寧隊主教練李應發在足球報上發表文章，題為“我也有話說”，對受處方的三個理由，一一作了批駁，等於向組委會宣戰。文中談及，整場比賽並無出現圍攻裁判場麵，故“賽風不正”說不能成立；上海隊對山東時也有多次射門不入，遼寧對上海打成零比零，故“比賽消極”也談不上；最後，小組三場平局，對零比零，一比一並無異議，偏偏非議二比二，故“結果不正常”也不攻自破。值得玩味的是李大帥甚至還披露了全運會京粵兩支女足同樣聯手踢了一場“結果不正常”的球賽，皆大歡喜各取好名次，而把遼寧女足涮掉的內幕。
假球這個毒瘤，就象癌細胞擴散一樣，在整個八十年代，開始蔓延到中國足球的各個角落，從全國最高水平的大賽，到乙級隊比賽，到剛剛起步的女子足球，到青少年足球，甚至到了小學比賽！
自作孽，不可活之六
1991年，全國足球甲A聯賽，遼寧對大連。時光轉眼到了九十年代，無論人們怎麽聲嘶力竭自欺欺人地喊著中國足球不是夜茫茫，他們改變不了這樣一個事實。偌大中國正處於一個沒有足協主席，沒有國家代表隊，沒有球星的冰河期，唯一沒有減少的是變本加厲的醜惡。由徐根寶所率的中國國奧隊為了提前準備奧運預選賽，早早打完了14場比賽，結果4勝6平4負積14分，可謂“不過不失”。就在他們以為保組已定，放心地把眼光集中在正前方的時候，他們的背後被人結結實實地捅了一刀。在各隊的緊密配合下，假A這場戲在劇終時上演了高潮。8個隊中有5隊積14分，獲亞軍的上海隊也隻有15分！大連與遼寧隊踢了一場“精彩”的對攻戰，大連5：4獲勝，拿到了“上岸”的保組分數。而國奧隊由於進球數不夠而排名最末，宣告降組。
當然，遼寧隊並不是白送禮的。大連隊讓遼寧球員孫偉個人獨進4球，硬生生地把在最佳射手榜上以兩球領先的高洪波，從金靴獎的位置上拉了下來！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前一年的銀荔杯邀請賽上，遼寧隊被國奧隊與廣東隊聯手從小組中擠掉，遼寧國奧在聯賽之初“賀龍杯”賽上踢得極其粗野火爆的那場球，再加上“競選國家隊主教練”的那場好戲中，徐根寶成了主角，李應發成了配角，真是仇深似海。好！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們新帳老帳一塊兒算！
對於遼寧人來說，遼寧隊奪冠了，大連隊保級了，徐根寶和他的國奧隊被踩下去了，金靴獎也順帶到手了。解氣，過癮哪！遼連之戰是中國假球史上的一個重要裏程碑，它標誌著假球從個別案例向著集團化，係統化方向發展。九十年代初期，各隊均有“保X爭Y”(比如，保六爭三)的目標，遼寧隊是多年冠軍，無人願與之爭鋒。剩下的便是各隊私底下的交易，大家齊齊出工不出力，樂得騙取讚助企業的獎金。
據說，中國第一位國家隊外籍主教練施拉普納所看到的1992年甲A聯賽，以廣州太陽神為例，全年14場比賽中隻有7場是真踢，剩下的一半全部是事先預定好結果的假球！
自作孽，不可活之七
1996年，北京，國安對巴西格雷米奧，3：2。客隊是95年南美解放者杯冠軍，雖然這僅僅是一場商業比賽，但是當客隊聽說主隊擁有曾經戰勝過AC米蘭，阿森納等世界一流強隊的紀錄之後，還是擺出了他們的最強陣容。結果，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當場主裁判對他們的特別關照。主裁判黃鋼的數次重大錯判，嚴重影響了比賽進程與結果，包括吹了格雷米奧隊一個點球，罰下格雷米奧一名球員，以及對近在咫尺的國安隊員球門線上的手球視而不見。客隊被激怒了！他們忍受不了如此的捉弄，對於來自足球王國，將足球視為宗教的球員來說，這樣的球賽，對於他們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客隊一度考慮罷賽，而中方關心的隻是這場商業比賽能否順利完成，工人體育場的球市能否因為國安的取勝而被炒熱。所以，當客隊一踏進賽場，就注定他們必須為首都球市作出貢獻的陪襯地位。
怒發衝冠的客隊教練斯科拉裏賽後留下了中國足球史上又一句振聾發聵的名言，“原來他們就是這樣戰勝外國球隊的！那麽中國隊永遠去不了世界杯！”此戰主裁判黃鋼，為以後的比賽開了先河，影響極其惡劣，那就是裁判在場上，不必遵從唯一的比賽規則，而是必須曲意迎逢“上頭”的旨意。既然上頭認為國安必須取勝，球市必須炒熱，那麽裁判則必須根據上頭的意思對球賽進行裁決，即後來俗稱的“政策哨”，“官哨”，“紅哨”。至於黃鋼本人，在該場球後成了中國裁判的榜樣，官升三級，爬上了裁判委員會第一把手的位置。
自作孽，不可活之八
1998年，甲B聯賽第16輪，雲南紅塔對陝西國力。當前者3：2獲勝以後，誰也沒有料到，在比賽後的記者招待會上，陝西隊主教練賈秀全拋出驚人之語，公開指責“個別隊員表現奇怪，場外東西很多，防不勝防”。當記者們問及該名球員姓名時，賈教練咕咚了一口礦泉水，冒出一句“三號隋波”。這還了得！主教練公開場合下指名道姓說本隊球員涉嫌放水，導致本隊失利，中國足壇破天荒頭一遭！賈秀全這是在“點炮仗”，扔了顆重鎊炸彈！一石激起千層浪，全國輿論為之嘩然，迅速引起了最強烈的震動，處於風口浪尖的中國足協成了焦點中的焦點，而隋波一夜之間從一名默默無聞的甲B球員成為全國知名的新聞人物。所有人都在看著中國足協如何處理這個燙手山芋，一時間出現全國媒體聲勢浩大萬炮齊轟中國足協的壯觀場麵。在此後的時間裏，中國足協渡過了漫長的131天。期間牽扯出一盤由國力俱樂部掌握的錄有巴西華人王素徽企圖收買國力三名巴西球員的電話記錄的錄音帶。然而，這盤本應成為假球案有力證據的錄音帶卻從某種意義上變成了國力隊保級的護身符，而賈秀全本人也改口成“我們不主動傷害別人”。
在1998年即將過去的倒數第二天，中國足協公布了調查結果。結論是收買企圖沒有得逞，整個隋波事件是媒體的炒作，錄音帶不具備法律效力，沒有必要公布。沸沸揚揚的隋波事件就此了結。原來按照中國足協的解釋，一切竟是炒作，中國足協以瞪眼說瞎話的方式，宣布假球案沒有發生，隋波事件劃上句號，存在就是合理。
隋波事件，是中國足球有史以來震撼力最強，對中國足球衝擊最大，輿論反響最為強烈的事件，中國足協麵臨著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機。在中國足協拖，拉，打，蓋的手法下，它終於被漸漸鎮壓了下去。然而它的影響是巨大的，深遠的，它是中國假球風暴的第一公案，是中國足球各種弊端矛盾在一個時期內突然性的猛烈爆發，讓人們認清了中國足球的真正麵目。
自作孽，不可活之九
1998年，甲B聯賽第21輪，成都五牛對遼寧天潤。或許遼寧隊可以解釋2：4慘敗的比分是因為該隊升A組已成定局，球員無心戀戰，而成都隊可以說他們的大勝是因為保級的緊要關頭，球員鼓勇一戰，但他們都無法解釋為什麽在之前的三場遼寧對成都的比賽中，遼寧隊能十七次攻破對方大門，而自己卻僅失一球。
這是甲B聯賽的倒數第二輪，在保級戰的關鍵時刻，連續出現令人吃驚的大比分，而這些大比分無一例外出現在“以弱勝強”的場次中，包括兩支陷於“隋波事件”中的球隊，陝西國力5：1狂勝廈門遠華，而雲南紅塔則灌了尚有衝A希望的重慶紅岩隊四個球。
數日後，承受到極大壓力的中國足協終於宣布了對遼寧重慶兩隊主教練王洪禮，陳亦明的處罰決定，以十幾年前早已出現過的“消極比賽”為由，吊銷二人教練員證書，停止二人執教資格。一言以蔽之，是為“王陳事件”。
與隋波事件的處理結果遙遙無期成鮮明對照的是對王陳二人處罰的雷厲風行，結果，這一處罰決定，遭到兩位當事人的強烈反彈。尤其是陳亦明，聲稱將要通過互聯網上訴到國際足聯。當然，事後證明這隻是他眾多台詞中的一句。當中央電視台把他請進演播大廳，萬眾矚目之下，陳麵對鏡頭，以一句“盡在不言中”，表達了他仍將在中國足球這個圈子裏混，繼續與之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的心聲。
王陳事件，是隋波事件過程進行中的一個插曲。盡管它的最終結果，隨著第二年陳亦明成為成都五牛實際教練之後，與眾多的假球案一樣不了了之，但王陳二人的名字，被書寫進了中國假球史冊---第一批因假球而遭處罰的教練員。
自作孽，不可活之十
這一欄，是一片空白，因為我知道，它將是下一場。1998年春，路透社報導，中國北方一家晚報對十多個甲級俱樂部作了問卷式無記名調查，超過80%的俱樂部公開承認，他們曾有賄賂裁判，操縱比賽結果的行為。
1998年冬，南華早報以及明報報導，在年度財務檢查中，中國足協發現全部26個甲級俱樂部均有作假賬行為，塗改賬目是為了掩飾他們賄賂裁判，賄賂對手的款項。如同當年的馬賽隊一樣，所有的俱樂部均設有專款用於他們的肮髒交易。隨著這個分贓組織的職業化，隨之而來的是它的企業化，集團化，公開化，合法化。麵子球，人情球也變成了赤裸裸的金錢交易。十幾年前看中國足球至少打假球的還是一小撮，假球及其製造者，還知道什麽是可恥，還知道什麽是見不得人，還隻能象過街的老鼠，偷偷地溜出來。而今天的假級聯賽，已經不知道還有幾場剩下的是真球。這隻養肥得冒了油的碩鼠，可以大搖大擺堂而皇之趾高氣揚地出現在廣場上，向人們誇耀它禿腦門上被陽光照得閃亮的瘡疤。當所有的甲級俱樂部都花費七位數字的金錢用於“做裁判工作”時，中國足球又向世界貢獻了一項紀錄，百分之百的假球聯賽，百分之百的假球聯盟。
中國已經超越了東南亞，成為世界第一假球製造中心。
中國足球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地步。
我曾經愛過它。可是它，吸我的血，刮我的骨，榨幹我的熱忱，耗盡我的青春，繼續地欺騙我，侮辱我，嘲弄我，出賣我。誰是假A聯賽第一？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塊臭水溝裏的腐肉被嗡嗡的烏蠅們爭得不可開交，令我惡心，令我作嘔。我轉過身去，向它伸出了中指。
我詛咒，中國足球，你必遭天譴，你所犯下的深重罪孽，必將在未來得到你應得的加倍報應！
1996年5月，羅馬之夜，當看到帕索多將最後一個點球打入範德薩身後的大門，高興得翻了個跟鬥，光著頭的維亞利在勝利到手的一刹那，沉重的壓力猝然渲泄，跪在地上象個孩子般嚎啕大哭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一股股熱流從我心底噴湧爆發，奪眶而出。
我找到了我的情感！我的精神寄托！這正是一個球迷苦苦期盼的感覺！
1997年冬的某一天，如同往常一樣我打開書簽中的網頁，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觸目驚心的黑色，跳出一行血紅的大字：“中國2：3卡塔爾！！！打倒戚務生！解散足協！球迷得解放！”可是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依然飯吃得很香，覺依然睡得很安穩。那支球隊是死是活出不出線，我已經懶得去知道，心中激不起一絲一毫的漣漪。
愛的反麵是什麽？是恨？可我連恨也沒有，有的隻是冷漠。哀莫大過於心死，可是我不哀，因為那已經不是我的球隊。
自那一刻起，我忽然意識到，我不再是中國球迷了！對中國足球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所剩下的隻有輕蔑，鄙夷，不齒，不屑！適將去汝，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1999年深秋的一天，楓葉紅了的時候，我在路邊等我的朋友。一輛汽車停在我的身前，車中彌漫著咖啡的濃香。朋友與我相視一笑，彼此打了個招呼，“輸給巴林了！”汽車在蕭瑟的秋風中疾馳而去，一縷青煙中留下的是我的喃喃自語，如同格裏高利·帕克在電影《海狼》中的最後一幕，望著燃燒著的德國貨船漸漸下沉時說的，“活該呀！活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