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回國和老同學聚會,聽到幾個塵封多年的暗戀故事。年華漸逝,青春時的情愫無需再隱藏,聽者一笑而已。)
錦的夢中又出現了大學校園的情景,這樣的夢近些年會隔個一兩年造訪一次,人和事模糊,就像江南的絲雨天,有青霧蒙蒙,透著光卻又看不清楚。夢中情節已在醒來後快速退卻,隻是有一種悠遠的惘然和點點的微痛輕輕壓在她的心頭,過了一會也就散了。她知道那夢是什麽。
很多年前的三月初,那個夜晚,她和同宿舍的女同學走在校園裏通往宿舍的林蔭路上。已是九點多,路上行人較少。南方的三月已不太冷,她穿著紅白格子的夾克外套,腳下的半高跟鞋咚咚地敲著路麵,聲音傳出一段距離。
她和同學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就像每個晚自習後的路上。但她的身體卻在輕輕地打顫,心裏空蒙一片。每走一步,就像有重錘打在心上,她耳朵裏聽到了心跳的巨大怦怦聲,很想找個地方蜷起身體,抱團取暖。但她不想露出任何異樣,隻有強撐著分出心力,和旁邊的同學應對。
她們剛從係裏參加完學生會主辦的一年級聯歡會回來。聯歡會既是歡慶下學期的開始也是搭著慶祝三八節,不少同學表演了節目,錦也被起哄唱了一首歌,之後就是放音樂跳舞。錦的舞跳得不錯,人也不象有些女生那麽羞澀扭捏,和幾個同班的男生跳完後,她看到了鋒在附近。
錦和鋒是一個班的,每天一起上課,時常相鄰而坐。錦上課記筆記很認真,鋒找她借過好幾次筆記和作業。那時的男同學還都比較靦腆,鋒的性子卻有點外向,和誰都處得來。每次鋒借筆記或作業時都會和錦說些俏皮話,逗得周圍的女生直發笑,當鋒不逗趣時,他又會挺認真地眼睛看著錦與她說話。錦那時也就是個大一的小女生,一來二去她的心被擾亂了,覺得心裏有點朦朧的情愫在發酵,她是喜歡鋒的。
此時在聯歡會上,又一隻舞曲響起,錦和鋒對視,她覺得他會來請她,不知哪來的自信讓一向自製的錦眼裏充滿渴望地看進鋒的眼睛,身體中的血液也開始沸騰。可惜,天不如人願十之八九。鋒似乎被她的眼光灼了一下,轉過頭走開,去請了同班的另一個很活潑的女生跳舞。
刹那間,錦的心仿佛被重錘狠狠擊打了一下,身邊的景象和聲音模糊一片,她覺得她要失去知覺,但心中強烈的自尊支撐著她盡量沒有異樣地走到旁邊坐下。她的心全亂了,僅留的一點清明強迫自己絕對不能流露在麵上。她想著剛才的一幕,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她隻希望自己剛才眼中的欲望沒有太明顯,沒有讓鋒覺察,不會讓自己丟臉。她盼著趕快離開這地方,於是和同宿舍另一個女生提前退場。在路上時,她開始覺得心痛難忍,偏偏旁邊的女生在猜測鋒和那個活潑女生的八卦,她硬撐著還得附和幾句,真正是覺得每一步象走在刀尖上。
那晚之後,錦就把鋒在心裏劃到了陌生人之列。鋒再問她借筆記和她說話,她都當作正常的一般同學來往對待。雖然上課時他們仍會時不時坐在附近,雖然每次聽到鋒的聲音心裏都會抽痛,但錦清楚地知道鋒的一切已和自己無關。
可是那縷心中的情愫卻不是錦說斬斷就能斬斷的。在後來的幾年裏,她一直會下意識地關注他,每天視線穿過人群默默地看看他,為他獲得的誇獎暗暗心喜,因他受責備而心裏不平。直到畢業時,像熟悉的陌生人一樣和他告別。
歲月流逝,十年後錦再看到鋒的名字是在網上的同學錄裏,互聯網的普及讓天南地北的同學們能再次聯係。相隔萬餘裏,各在天一涯。鋒的名字還是讓錦心跳,她在同學錄上注冊登記,猜想著鋒下次登錄時會不會注意到她的名字。另一個夜晚她又登錄,看到鋒上次的訪問時間就在幾十分鍾前。
那一刻,她覺得有一種淡淡的甜美和憂傷彌漫在心,明白了古人寫“天涯共此時”和“同飲長江水”時的心情。她對自己說,原來真的有同看一輪明月就覺得慰藉的美好感覺,古人寫情,誠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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