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相生，性有情生。如今心靈雞湯到處泛濫的微信時代，茶餘飯後人們津津樂道，還是健康養生。長壽，這個讓人一直著迷的話題，永遠說不透。最近我在病房裏看到許許多多的年輕生命就這樣隕落在太陽之下，而我也看到一些耄耋老人在夕陽裏活得有滋有味，讓人們忘記他們的年齡，使我產生認知障礙。他們也許不能代表長壽的秘密，但是他們卻以長壽的姿態快樂地活著。身邊有個情人，他們比別人握有更長壽的鑰匙。
（一）老婦人開車
伊莉雅老太太芳齡90又4，有護士問她多年輕？她定會扭扭妮妮地不告訴你，叫你猜。不知疲倦的臉上頂著一頭金黃色的卷發，笑容可掬。老太太最想向人炫耀的就是10個指頭上的九個戒指，伸出左手她說，這是honey給的五個戒指，伸出右手這是boyfriend給的4個戒指。
我常常喜歡八卦，忍不住問伊老太太，“先生和男朋友，您到底愛那個？”
老太太用手撐著臉，一隻眼睛一眨，做了個可愛的表情，回答了一句叫人更意想不到的話“男朋友鮑勃touch功夫不行”我被笑到懵倒。
“鮑勃才85，比我小9歲。他怕羞，這方麵常常很拘謹不夠主動。”伊老太很認真地又加了一句。我可以感到老太太對自己的男友這種該出手時不出手的癢癢。
伊莉雅老太83歲時，丈夫前列腺癌過世。這個銀行總裁的太太，年輕的時候從知名的商學院畢業後，一生相夫教子。三男二女的五個孩子生長後，她陪著丈夫馳騁在綠茵場上，揮著小白球，每一杆的距離都要比銀行家更遠更準。過世的銀行家曾說，那是太太心靜技高，平時有時間琢磨技術。
老太太行動獨立，思維清晰，依然駕著車帶著男朋友到處兜風。她說，“我現在不能開高速了，看那些年輕人在高速公路上橫衝直撞地飆車，比鮑勃開車還魯莽。”
鮑勃則說，“她是女人開車！”
噢，朋友，當你行駛在公路上的時候千萬不要認為身邊隻有女人在開車，還有老婦人在開車。
（二）一雙會跳舞的眼睛
瓊，一頭銀發似冬天蹦蹦跳跳的雪花不小心就這麽飄落到她的頭上，定格成霜。這種穿透心靈的潔白無瑕，要有怎樣的氣質才可以撐得起她的典雅。
91歲的瓊，在她床邊川流不息的是養貓協會的男友們。89歲的高爾，74歲的強尼，67歲的傑生，一個比一個年輕。
瓊老太在病房裏最待不住的理由就是想念家裏的兩個貓。而她身邊的男人們卻對我說，她是我們心中的貓，我們時時都想守護她。她比貓更嫵媚迷人，她有一雙會跳舞的眼睛。
瓊老太一生隻生過一個女兒，又隻有一個Grandchild.施教的生涯練就了她篤定的性情。在她生命82歲的關頭，上帝卻給她出了一張這麽難打的牌。
春天裏，做護士的女兒在經曆過二次手術後卵巢腫瘤再度複發，本是應該女兒照顧母親的年紀，卻有老母陪著女兒天天化療，放療，在床邊喂飯端尿，很多人開始並不知道還以為她們是姐妹。凶猛的腫瘤迅速地吞噬著白衣天使的生命，終於沒能熬過夏天的灼熱，53歲的女兒命歸西天。在送完女兒葬禮回家的路上，唯一的外孫遭遇車禍當場呼吸停止奔赴黃泉。同年，家家戶戶坐在火爐前慶祝聖誕節的那晚，瓊老太家壁爐裏的火苗，勿陰勿暗，先生整個身子就倒在火爐前，很快僵硬了。那一年，很多人以為她也會倒下，老太太卻堅強地挺了過來。
瓊老太從此以後與貓相依為命，她奉信著貓有九條命，不會像人那樣脆弱說走就走把她一個人留在世上。瓊老太說著自己的故事，一年失去三個親人，一直麵帶微笑，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飄來飄去炯炯地閃動著。
“沒有憂傷嗎？”我忍不住問道。
“不會，女兒是虔誠的基督徒，她去的世界完全沒有痛苦，她是笑著離開的。外孫是她媽媽帶走的，他一定不願留下來照看我，他要照顧他媽媽。老伴一直寵愛女兒，他們就熱熱鬧鬧一塊過了”這時，我在老人的眸子裏讀到一種無比安慰的眼神。
“因貓，我還找到了這麽多嗬護我的男朋友。”老太說著，爽朗地笑了起來。
（三）勿要告訴我女朋友
89歲的秦老伯，腹瀉三天電解質紊亂住進病房。半身戎戒，從浙江隨軍到台灣，後來美定居四十年卻說不了英語。
“交關好，來了一個港中文額翻譯。”我一腳踏進病房，濃烈的寧波話就把我包圍了。
老伯神情氣爽，聲音洪亮，完全沒有脫水三天的老人的萎靡不振。
“噢伯伯，隻聽聲音還以為您是個小夥子呢。”我馬上調侃了一句。
“練額，練額。鵝交關喜歡唱歌拉。”他馬上話鋒一轉，“儂額身材交關好，跳舞霞氣有迷道。”
“伯伯也跳大媽廣場舞啊？”我樂不可支。
“勿來額，阿拉會跳快步漫步、三步四步、探戈恰恰，儂來鵝免費交儂。不好釀阿拉女朋友曉得額，齊（她）交關（相當）小氣拉，會漆（吃）醋額。”老伯侃侃而談。
秦老伯的女朋友在台灣，足足比他小36歲，因歌生情。從秦老伯的描述中我得知，他的女朋友是老處女，人能幹，良心好，就是氣量非常小，嫉妒性強。老伯如意算盤打了滴噠響，女朋友在台灣每次回去就不用住旅館了，有吃有住還有人服侍。
我聽後哈哈道：“老伯，儂花頭勢足額。外頭彩旗飄飄，屋裏紅旗不倒。儂到不怕自家的太太翻毛腔啊。”
這下，伯伯貼進我的耳朵說：“齊（她太太）拉外麵也花赤赤額拉。”
這個老玩童讓人哈翻天。
（四）買一送一
94歲的麥克因著糖尿病並發下肢感染住進病房，跟著他一起進來的是小巧玲瓏的老太太。“她是我的女朋友”，一進病房麥克就這麽自豪地跟我們說。他倆平時住在一起，形影不離。生活中還是麥克照顧中風過的走路一瘸一瘸的90歲的女朋友多一點 。
高大精幹的麥克戴著一幅金絲邊眼鏡，是這種來住院也要係上領帶，處處一絲不苟的人。早些年他在加州大學教心理學，“買一送一”是製衡人們占小便宜心態的經濟手段。今天麥克的女朋友無論如何都不肯回家，她要陪在麥克的床邊。 我把醫院的recliner拿給老太太睡，她不要，她偏偏要睡在麥克的身邊。
晚上我巡視病房，看見一大一小倆個卷縮在一起的老人，無比感慨，有什麽會比這樣的互相取暖更溫暖？
淩晨四點，一襲碎花睡袍晃晃悠悠地在醫院的走廊裏遊蕩，她腳下踩著叭噠，叭噠滴下的尿液，完全搞不清楚自己要往哪兒走。咦，這不是麥克的女朋友嗎？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太太勸回到麥克的病房裏。
“甜心，您剛才去哪兒了？”麥克不無焦急地問道。
“親愛的，我們家的廁所怎麽這麽遠呢？”老太太還在雲裏霧裏。
不管怎樣，今天照顧麥克的床位護士必須要遵循麥克先生的心理－經濟學法則："買一送一" ，一定要把麥克先生的女朋友也一起照顧好了。
（五）變個新臉去看你
當我把電話打到丹尼爾女兒雯的手機上時，她一口咬定我打錯了電話。雯說，自己的父親兩天前去歐洲旅行了，要一個星期後才回來，怎麽現在會出現在你們的醫院裏？
情人節前夕拉皮整型廣告鋪天蓋地。91歲的丹尼爾老人站在鏡子前，雙手托起那滿是皺紋的臉，油光的腦袋裏忽然又生出一計。他告訴女兒雯近期要去歐洲旅行，雯親自駕車把他送到了機場。等女兒離開後，他迅速打滴去了私人整形診所完成了臉部拉皮手術，晚上住進了旅館。這個手術要比想像的更疼痛、更使人難以忍受，隨之而來是顫抖和高燒。
當丹尼爾頂著一張關公臉出現在醫院時，他對所有的人都沒說實話，他謊稱食物過敏。不過，怎能逃過專業醫生的眼睛。醫生問他到底想不想治療？老人終於和盤托出。最近，在老人中心丹尼爾對77歲的能說會道蘇婆婆動了惻隱之心。可是婆婆的周圍常常圍著一大群人，哪還輪得到他。要變年輕，變英俊婆婆才會多看自己一眼。於是，他不惜重金和一切代價變臉。
雯來到醫院時，麵對整張彤紅的臉，眼睛和鼻子都陷了進去，隻有水腫的嘴巴嘟嘟地翹著卻講不出一句話。
“爹迪，是你嗎？你是爹迪嗎？”女兒雯哭笑不得地問著。
丹尼爾老人平時幽默、待人和氣，談笑風生的生活裏一輩子喜歡交美女。15年前太太過世後，他卻戀上了整型。有點經濟實力的他在踏上整型的路上樂此不彼。他割過眼裂，抽過腹脂，做過臀部重塑，當然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做了penile inflatable implant，常常為自己高高舉起的陽具而自豪。
誰說女人多折騰？誰說女人愛整型？丹尼爾老伯不輸任何女人們。
每一片屋簷下，都有著自己的故事。生活本不是那麽容易，“知足者常樂!”
如果說愉快的心情，良好的心態是保持長壽的秘密，窺探以上的故事，我還要加上一句：身邊還必須有個情人不是嗎？
二零一七年四月於美國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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