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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做豆腐
年前幾乎能跟夠跟殺豬並駕齊驅不相伯仲的另外一件大事,是做豆腐。 殺豬做豆腐, 是隻有過年過節紅白喜事才會有的。
做豆腐需要技術也需要特定的工具, 不像殺豬, 一把屠刀一大鍋熱水再加上幾個青壯勞力的力氣,基本就搞定了。 做豆腐的程序複雜不少。 買黃豆, 浸泡黃豆, 黃豆泡好了拉到豆腐作坊,磨豆漿,煮豆漿點鹵水。 磨豆漿有毛驢點鹵水有師傅,但自己也要打下手。
老家華北平原主要農作物是小麥,玉米,紅薯和花生。 黃豆也有, 卻不是家家都種。 我們家不種莊稼,爺爺奶奶早逝, 爸爸是家裏的獨苗,從懂事起我們家在村子裏就是孤孤單單的,不像別人家叔伯姑表一大堆。爺爺生前是村長,據說為人正直,在村子裏很有威望。借他老人家的餘蔭,我們在村子裏的日子順風順水。 爸爸媽媽結婚在村子裏落了戶, 幾個遠房的本家湊出一分地來, 送給我們種菜。所以我們家地裏的菜蔬基本上可以自給自足。
姥姥家在鄰村,秋收的季節舅舅會送來花生,紅薯,白麵 (小麥麵),都是地裏應季的作物。偶爾也有新鮮的麥粒,可以做稀罕的麥米飯。我們家吃商品糧,憑票購買,那個年代糧局供應的大多是粗糧, 玉米高粱居多。 因為姥姥家的關係,我們家粗糧吃得不多。聽媽媽說那時的高粱米粗澀難咽, 會剌嗓子。
轉了一大圈兒回來, 我想說的是做豆腐的黃豆,是需要到集市去購買的。 這個是爸爸的任務。 好的豆腐起步於好的原材料,好的黃豆個大粒圓飽滿,色澤金黃。 還可以記起爸爸左手抓起一把黃豆在手掌上攤開,右手手指滑過一顆顆豆粒,評價著,今年的黃豆真好或者今年的黃豆不行。
買回黃豆先篩選一遍, 把石頭沙子撿出去,把壞了的豆粒撿出去, 隻留下好豆子。村子裏豆腐作坊有限,年前做豆腐的人家多, 所以要提前預約排隊。排好了隊,就知道應該什麽時候泡黃豆了,黃豆是需要提前泡好的。
幸運的是我們家的鄰居就有豆腐坊。 住我家隔壁的是他家的大兒子, 叫中勳,豆腐坊開在中勳父母的家裏, 離我們也就十來分鍾的步行距離。 中勳住在隔壁,預約也方便。村子裏不少同姓的人家是本家,或近或遠, 往上推幾輩兒總會找到關聯。不知道我們家跟中勳家是不是也算本家,隻記得我叫中勳叔,中勳有個妹妹叫小英子,我應該叫姑的,比我大不了幾歲,從小一塊兒玩兒,從來也沒有按輩分叫過。
中勳家是頭腦靈活的一家人, 在村子裏以會做買賣出名, 記得他家曾經賣大米換大米,做豆腐賣豆腐。 早些年村子裏不敢明目張膽地做生意掙錢,有些是得偷偷摸摸的。
跟殺豬相比,我更享受做豆腐的過程。 磨豆子的石磨在院子裏,圓圓的厚重的磨盤,上下兩扇,被小毛驢拉著一圈兒一圈兒地轉。 上麵的磨盤有圓圓的磨眼兒,有人跟在毛驢的屁股後麵走,把泡好的豆子用勺子一勺一勺舀到磨眼兒裏去,很快就有黃豆濃稠的汁水從兩片磨盤的縫隙裏流出來,一會兒,下麵的那扇磨盤就被豆漿全部糊住了。豆漿繼續流下, 到收集槽裏,然後再到匯集到下麵的大桶裏。 豆子漿水需要好的流動性,看到稠了,就要在磨眼兒裏加些泡豆子的水稀釋一下。
豆子磨好後, 就是煮豆漿了。 一桶一桶的黃豆原漿被提到屋裏,大鍋上麵架好濾布, 過濾出豆渣,進入鍋裏的就是純液體了。豆漿煮開,點鹵水,液態的豆漿凝結成塊兒,變成了絮絮的豆腐腦兒。把豆腐腦舀進鋪了濾布的方方正正的木製豆腐箱裏, 上麵用濾布包好,蓋上木板, 木板上壓上重物,過一兩個小時,豆腐被壓密壓實, 就做好了。 豆腐箱底部有漏水孔,可以排掉豆腐腦裏擠出來的水。豆腐成品的軟硬度跟壓製物品的重量和壓製時間緊密相關,嫩豆腐要輕壓不能太久, 硬豆腐老豆腐就要用重物多壓一會兒了。
跟院子裏石磨邊嗆人的生豆子腥氣不同,屋裏水汽彌漫,充斥著新鮮豆漿新鮮豆腐的香氣。中勳家的人我都熟悉,豆漿熟了會給我舀一碗豆漿,豆腐腦好了再舀一碗豆腐腦。 屋外冷氣逼人, 屋裏溫暖如春,這一切都讓人感到滿足。
也有講究的人家來做豆腐帶著容器,中間盛了豆漿或者豆腐腦回去吃新鮮。
豆腐做好了,我們家總是要用新鮮豆腐炸一批豆腐片兒出來。 豆腐切成薄厚適中的方片,下油鍋裏炸到兩麵金黃,放涼後撒鹽醃漬。鹹豆腐片兒好保存, 可以吃過了正月。油炸豆腐片可以說是百搭食品,切細條加醬油醋拌涼菜, 或是跟豬肉白菜粉條亂燉,都好吃。 有時候鹽放多了, 豆腐片兒鹹過了頭,大鍋菜裏燉半天還是去除不了鹹度, 吃的人就會抱怨。 爸媽現在在保定,年前也會炸豆腐片兒,弟弟會在旁邊提醒, 不要醃太鹹了啊。
做豆腐的副產品豆腐渣,在小時候算是好東西。 加鹽加調料和好做豆渣餅, 可蒸可煎烙,或者就那麽散著蒸了當菜拌著吃,都行。 隻是豆腐渣不好消化,撐人, 不能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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