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我所理解的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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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老要與我聊聊, 很惶恐也很榮幸。但我可以肯定自己不是可以與姚老對談的人, 因為太不對搭了, 好有一比, 姚老的思路是 行空的天馬, 縱橫於莫測之地, 閃爍乎玄星之宇, 佇立凡間的俗客, 就算是踮足延頸於峰峭,也隻能在風吹雲散的或然之間, 才能看到那天馬的鼓蕩之蹤, 可惜的是禦風而行的技術活, 我還得慢慢學, 而現學是肯定不趕趟滴!

但這又何妨聊聊呢! 好, 那就聊聊吧!

 

一、我眼中的書法

 

書法這兩個字, 其實已經把它的邊界內涵說得很清楚了, 書而得法方可謂書法, 否則,那是寫字, 寫字和書法不是一回事,如果誰要在這個問題上跟我抬杠, 那麽還是請你 一邊玩兒去吧!

法者, 一點成一字之規,一字乃終篇之準。” 這不是技法是什麽? 無技法何談法度?法度本身就是一種限製, 在繩規限域中能揮灑自如, 達到心手的自由,即所謂由技而藝, 在這個層次上才談到上書風、氣貌, 才可以談書作的雅俗高下。 

譬如判斷一個人的美醜, 前提是先得有一個人身。書法最膚淺的層次,是先得把每個字的線條點畫寫到位,  如果你每個字的線條點劃八敗俱全, 還板著個大臉談自己書法的玄妙, 要麽是故意大言欺世,要麽就是過度自戀。

說到這裏我要說明一點, 我並不一般化地反對醜書。做為醜書開拓者代表的 沃中華、王鏞等,都是浸淫傳統書法有年、傳統書技頂尖的書家, 即使你不喜歡他們醜書中文字的造型乃至整個書作的章法, 但如果你真的體會過自己經營墨色點劃的苦辛,你就不會不對他們那些醜書中老辣、峻險、精到甚至有時候是天外飛仙一樣的線條默默點讚。 因此, 你會認可他們是傳統書道的過來人, 他們現在行走在醜書之路,不過是他們藝術苦悶的象征,他們的目的是尋找突破口。 也許那個突破口外是萬丈的懸崖, 但你不能因此就否定他們嚐試的意義。(按 : 這裏的醜書家當然不包括那些毫無書法基本功,以醜書之名以釣譽欺人的書法騙子)

藝術是苦悶的象征, 但也正是因此,那些天才們才會煥發出創造的活力。  當星辰的碎片驚醒了他們的沉夢, 靈感的微光讓他們戰栗,從此他們開始屬於他們自己的創世紀 !於是我們就有幸看到了二王、看到了歐陽顏柳, 看到了蘇黃米蔡……

 沒有人敢無視他們曾是那樣的古風盎然, 也沒有敢否認他們告別傳統的分明個性。 他們個個是天才, 但成就他們的又豈是天才?!情感、積澱、個性、心靈都是藝術生命的力量,但藝術的魂魄從來不能在空中樓閣中生存。 我敢武斷地說, 這個結論中西皆宜, 無論他是畢加索還是王羲之。

二、略說我眼中的幾個古書 家

看多了書帖, 回歸的還是那句歎息; 古人誠不我欺。 至少我個人的最愛還是 以二王為代表的魏晉書風。趙孟頫嗎?像極了二王, 但 太精致太規整了,   他哪一個字拿出來技法功夫上都不輸於魏晉, 但整幅一看,戲就唱完了!魏晉書風那種瀟灑君子的從容與跌宕, 到老趙那就隻看見少女待字閨中的小心翼翼了,連雌雄都變了, 還比什麽比!在我看來, 《蘭亭序》的貴重也恰恰是因為它有點糙(雖糙,但每個字都經得起看, 線條技法都是扛得住。 這是書家必備的基本功, 不在話下)。太精致的東西就多了人為的作意,剩下的就是脂粉塗抹多少的問題了。

 

我曾經大愛過顏魯公, 覺得對脾氣, 生性粗疏慣了的人, 有幾個喜歡歐陽詢、柳公權那森嚴的結體構型呢!何況顏魯公用墨雖樸實易學,但構型之美也絕不輸於任何一位啊!多寶塔之端美,甚至說有幾分貴婦之莊媚也不為過吧。

  但臨到麻姑, 還是讓我懵了,那時候還年輕, 隻覺得天底下還有這麽笨重的字嗎?這也叫書法?! 哈哈。 人是需要成長的。 中年一過, 才體會到了麻姑風味, 反而對多寶塔喜歡不起來了。

麻姑的 拙趣是與從容自然融為一體的, 不守常規也不逾其矩,隻有這種心手相應的信筆,才是真正的大氣 ,這種大氣與顏體獨有的雄渾一朝合奏, 就成就了天下獨一的麻姑仙壇記。  讀此帖的感覺是似乎正看著那個老人在一筆一劃的書寫, 莊重的眉宇間透著超然的從容和自信, 有時候他會抬起頭對你微笑著說: 你看,這一筆也可以這麽寫! 有時候他也會停下來對你解釋一下: 啊, 你看這家夥是不是有點不順眼? 可你再細看看, 他的手腳五官上一點毛病木有! 所以他不是難看, 而是有點不凡啊! 說到這兒, 老人有點自得又有點害羞的笑了, 而你,這時候感受體味到了什麽?!好好品味, 這是一種享受。

因為喜歡顏魯公, 我也連帶著喜歡蘇東坡的字。但蘇字那是完全的文人字, 技法功力上與顏魯公就差了檔次,這一點無論是揩、行都能一眼看出來,所以可以說蘇字粗糙, 但粗糙二字卻不能用來評論顏魯公。  

蘇字之貴也在於其強雄自然,但這也與顏書有別, 顏書之雄在其恢弘闊大, 如壯士臨高而觀山海。 蘇字之雄在其憨悍強健, 趙孟頫用“老熊當道,百獸畏伏”來形容是很精到了。 總體而言, 蘇子受顏影響不小, 但魏晉之風也每現其中,這一點《寒食帖》表現得最分明, 這個帖子留給我腦中的圖畫是寒月枯木漠野中,一位寂寞的青矜詩人正在懷著幾分茫然而不失從容地獨行。那個當道的老熊卻不見了!

 應該說這一點是普通的:   魏晉那種颯灑超然的風度, 對文人最具誘惑力 ,文人而書, 怎麽能少得了魏晉氣息呢, 多一點少一點而已。

至於米字, 以至於後來的八大山人,揚州八怪,一直到鄭板橋,當然技法都是一流, 甚至說在這方麵比魏晉多了某些創造發展也不為過, 但仍不能稱蓋過魏晉而成為最上佳者, 還是因為多了匠氣。 比如鄭板橋的亂世鋪街,經營氣太濃了, 一旦著相, 就是人間, 與天際的飛雲流風不再同體、 同品。

從米到鄭板橋, 書家兼著畫家,所以他們的書法, 美輪美奐, 同時可以當畫看, 但品起來就總有些不耐,有越品味道越淺的感覺, 華美衣裳, 到底不如看美人的裸體!也正是在這一點上, 米與蘇拉開了檔次, —— 盡管, 他從技法乃至書作的視覺衝擊力都比蘇字更妙、更熟、更招眼!—— 但太用力啦!

顏柳歐陽等一切後來者與魏晉的差距又何嚐不是在這裏呢?這一點從真書上看最分明, 魏晉人真書空靈如神龍, 百般變化而皆盡其美, 而顏柳歐陽的楷書則各有各的地盤, 占山為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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