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難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土特產)陳年老醋
當初,不過是嫋嫋婷婷十三餘罷。豆蔻一般,珠圓玉潤。俏俏地歪了頭,噙一顆青梅子,噗吐一聲,然後咯咯笑著溜開。到門後,卻又拈一根發梢兒,怯生生回望。劉徹便看得癡了,這喜洋洋的小人兒呀。他的姑母問他:等阿嬌大了,嫁給你好不好?他說:“好,若得阿嬌作婦,當以金屋貯之也。”
不是漫天許諾,他就是漢武帝。一個皇帝愛上一個女子,便以天下贈她,又有何難。天子也好,百姓也好,承諾聽聽則可,若往心上去了,難免不留悵恨。以金屋貯之,當時怕也隻能想得出,以昂貴的金子來匹配她如是清麗年華。不料因緣變換,星電急轉,收留她的,不過是一室淒冷的長門宮罷了。
有淚有悔,難作回文詩。相如多才,一賦千金,後人隨之演繹千般傳奇,此時斷腸詩汗牛充棟,亦不能挽回龍顏片刻歡喜。易解錦婦機上字,難解玉人心上事。彼端自有盈盈新人,巧笑嫣然,而這冷宮裏,不過是珊瑚枕上千行淚,露生白襪。不是思君是恨君,一個恨字,已經迸得牙根酸楚,苦不能言。天下棄婦,以廢後最可憐。隻因嚐過諸般富貴榮華,被他捧在雲端,看到過天宮的模樣。被人妒,被人讚,長眉一挑,睥睨群花。世事遽轉之下,情何以堪。
勸君早歸家,綠窗人似花。人如花美,又隨花凋。阿嬌不複韶華,到最後,不過是史書上偶提一筆的“廢後陳氏”罷。脈脈此情誰訴?一“醋”字,如薔薇花刺,一紮見血,過後仍令人心口隱隱酸痛。
醋的來由,竟因釀酒。歡好時,千杯不醉,或酒不醉人人自醉;姻緣耽於時日,隻那麽一霎,酒便過了,發酸成醋。若是一飲而盡,則唇澀心凝,愁腸百結。親手所釀,苦酒酸醋終須一一吞咽,無人可解。一時胃痛肝涼,冷汗涔涔,哀惜空擲的芳菲年華,狂嫉那衛子夫的妙目生光,竟是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