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複製的時代印記及其他
對查立關於朱麗婭的攝影作品介紹及評論的回複
查立你好!
前段時間讀到你的《朱麗婭·馬格利特·卡梅隆(1815 – 1879)的作品》及你的評論,後來又見到更精彩的那個英國攝影家“掃街”的早期作品《“掃街”的早期先驅人物——約翰·湯姆森作品》和 《早期攝影的精彩世界》等作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連續貼出這麽有分量的東西,讓我們這些對早期攝影史上的事件一無所知的人(順便介紹一下我自己:文學雜誌編輯,寫小說和文學、音樂評論的)好像在牆上鑿開一扇窗,那是通往曆史的窗。您介紹的那些作品真好,評論也真是那麽回事。曆史長河,大浪淘沙,好東西終歸是好東西,不會因為過往雲煙將它抹去或淡化。盡管那個時代 再也不會出現,但畢竟朱麗婭留下了珍貴的時代印記,這印記隻會隨著歲月的流逝愈加彌足珍貴而不可複製!
朱麗婭的十九世紀的老攝影作品,如你所說,“伴隨著古典主義的氛圍和氣息,以及歐洲七百年繪畫藝術史的積澱。”故而作品人物的精神層麵反映出來的東西讓人流連忘返沉思不已,作者表現出來的藝術氛圍和境界亦讓人欽佩不已。
讀這些一個多世紀前的陳舊發黃的黑白攝影作品,稍有點歐洲文學藝術積累的人,或許會聯想起許多東西,文學的,藝術的,戲劇的等等。比如最後一幅那幾位女子 就會讓人聯想到波提切利的《春》,倒數第二幅讓人聯想到莎士比亞的《李爾王》,倒數第四幅那位穿深色長裙眼光側低的女子讓人聯想到福樓拜的《包法利夫 人》,倒數第五幅見簡直就是《哈姆雷特》中的奧菲莉婭,倒數第六幅好似托爾斯泰……還有狄更斯、勃郎特姐妹……不一而足。這些老照片,除了你說的“淡淡的 宗教感和難以再現的古典氣息”,還沉靜得泛出淡淡的哀愁和冥想。現代人還有這樣的古典氣息、淡淡的哀愁和冥想嗎?絕對沒有了!所以你說:朱麗亞的世界是一 個不可企及的夢一樣的藝術空間。
“逝者不可追”呀!
你的《漸行漸遠的時空——馬廄中的偶思》中的黑白作品“馬廄”,顯現了二十世紀早期攝影作品的藝術影調氛圍,這不是現在一般的攝影者能做到的或者願意去做的。一般 的讀者對你拍的“馬廄”也可能會不以為然,他們會說:這人影都見不到的破馬廄有什麽意思呢?這就是如今浮躁社會大多數讀者的狀態,這樣的讀者不光對攝影, 對文學和許多門類的藝術也是一樣,看不懂也不屑去看,不屑去理解。
精英藝術總是小眾的!
“馬廄”裏的那些闃無人聲的空 間、無言的馬具、粗糙厚重的木質立柱橫梁板壁、滿地的草屑、小方窗射進來的光線,都透出靜謐恬淡又讓人沉思或遐想的幽思,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氛圍 和藝術氣息,觀察場景和按下快門的那一刻,你必定處於心靜如水萬物皆空的狀態,為其有這樣的狀態,才能拍出這樣的作品。
寫這篇文章時,又看到了你才貼出來的尼亞加拉大瀑布的一些作品。“海鳥飛過尼亞加拉大瀑布”的那張是一幅精彩的用現代技術和眼光拍攝的風光照片,非常漂亮也非常完 美,構圖完整幹淨,場景壯觀宏大,像你說的那樣:“如風光明信片一樣的照片,如今這樣的照片太多太濫”(我拍的“瀘沽靚影”想來也是如此)。是的,有經驗 的、手中有台稍好一點的相機的攝影者大約都能拍出這樣的風光片。而那兩張“尼亞加拉大瀑布的特寫”就不一樣了,仔細欣賞,在壯觀而朦朧又令人神秘而驚詫的 背景中,那一抹驚濤駭浪中的翠綠真是神來之筆,絕了!如霧如雲的虛化了的瀑布,鋼冷似鐵的青灰色的起伏不定如同固體狀的河水,峻峭猙獰時隱 時現模糊不清的岩石,水麵翻滾著的白色泡沫,都為了襯托出那一抹鮮亮驚豔的閃爍著翡翠光彩的翠綠!這樣的照片抑或是作品,才能讓人久久欣賞玩味不已。真不 知道你是有意為之還是隨意抓拍的,竟然有了些趙無極作品的意味和德彪西樂曲的神秘。
在國內這個全民攝影的年月,男女老少都配備了精密高效 的數碼相機,長槍短炮地扛著,滿世界地尋找他們認為的“風景、風光”,新疆、甘肅的胡楊林,川北的九寨溝,滇西北的麗江、瀘沽湖……以及其他名山大川,都 成了他們紮堆拍攝的去處(總以為好風景都在遠方而忽略了身邊事物)。這成千上萬的攝影者中即便有百分之十的人拍了出像樣的照片,也大都不過像你說的:“如 風光名信片一樣的照片。”盡管美豔無比,但卻隻是把現成的風景框進鏡頭中而已,雷同重複,毫無創意,更是毫無藝術個性和思想,不會引人沉思或冥想。為什麽 呢?或曰:名信片是可以大量複製的,而思想卻不能!名信片是可以雷同的,而藝術個性卻是獨一無二的!
你的“尼亞加拉大瀑布特寫”和“馬廄”組照都是身邊景物,並非千裏迢迢跋山涉水搜括來的美景,但卻有著獨特的藝術個性。這就又應了那句老掉牙的但卻千真萬確的格言:世間不缺少美,隻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
不知您有沒有這樣的願望:把你的攝影作品編撰成集,配上你自己寫的序言和作品標題,或許能讓你在攝影方麵的想法和追求得以存世,讓人知道,在物欲橫流浮躁喧囂的今天,還有人在拍攝這種讓人看了就會產生遐思和冥想的有深度的作品。
匆匆說了這麽多,也不知道是否說到點子上了。不管是否說到點子上,或者說了外行話,總歸算是我的一點粗淺認識。有認識總比沒有認識好。你說呢?再見!
祝冬安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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