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畫旅途(十)河穀秋色
渾渾噩噩懶洋洋的日子,沒有心中的暗香浮動,瀟瀟苦雨,夜露凝霜,渾然不覺中,一枚金色的葉子飄越頭頂,順著鼻尖滑落。
一葉知秋。
秋陽籠罩,從懸崖頂上望去,滿目暖暖的金黃,有擁抱的激情和投入的衝動,看不見這金輝燦爛的樹冠下麵,幾乎九十度垂直而下的穀底,居然隱藏著一條凶險咆哮掙紮的河流。
河穀中洶湧的河水,以每秒鍾七八米的流速切割著深深的河穀,撞擊著兩岸巨大的礁石,陡峭的兩岸懸崖之上,灌木叢每天都在悄悄變幻著色彩。
幾乎每個星期都下到穀底,堅持穿越一段最考驗體力和意誌的河穀。幾百萬年前一次強烈的大崩塌,將無數巨大的山崖巨石拋下深穀堆積在懸崖下方的陡坡上和河岸上。礁石大如屋宇樓閣,小如牛馬豬羊,密密麻麻層層疊壘。
在根本沒有路的參差嶙峋的岸礁上跳躍而行,全部精力集中在腳下的平衡,因為在鋒利陡峭的礁石上,摔上一跤就不得了,要是不慎跌入水中……那就是萬劫不複。
這條河水流湍急,水下暗流漩渦,千變萬化,礁岩密布,即便在炎熱的酷暑,水中很多地方的水溫居然是零度!河穀中一塊石碑上刻寫著警示:多年前,一位橫渡大西洋的遊泳冠軍,見這條河穀隻有幾十米寬,想到可以拚搏而過,不料幾秒鍾就消失在漩渦之中,為這條恐怖的河流又添了一個冤鬼……
因為注意力集中在礁石上的跳躍,竟然沒顧上張目四顧一下,直到有一天,站在岸邊岩石上揮汗喘息之間,忽覺涼風掃背,不再有盛夏的汗流如注,偶然抬頭,眺望兩岸,驚見秋意濃鬱,秋風蕭瑟,秋葉已黃。
絲絲縷縷的濃濃秋意,趁著暑熱難熬的掩護,已經悄悄漫過夏堤,潛然襲來。一時間被兩岸逼人的秋色所迫,不由得張大了嘴,一路在礁石上消耗體力的心髒依然狂跳,這心跳卻仿佛在瞬間轉換為撲麵而至的秋色卷起的震撼。
那日裏青空高遠似海,空氣萬裏澄明如洗,秋光流瀉似奔騰河水,秋陽詭秘穿行疏影之間。浪花卷起微風驟至,岩石上下落紅飄零,眩目的逆光裏,撲撲簌簌,一陣陣金色蝶群浪起,起落翻飛飄忽不定,聞風起舞一路旋行……懸崖之上,秋風照拂下麥壟橙黃,碩果壓枝,一望無際的葡萄園中玉盤丞珠,點綴著秋霜來臨前最後的幾片青綠藤蔓。
恍惚間,歲月如沙,無奈之下徐徐淌過那隻狹窄的時間沙漏,恢複了原本的散漫,借著濃醇佳釀一般的秋意,變得越發放蕩不羈。
秋色熾烈……暖盈盈催人昏睡發呆,盯著高遠的藍天白雲,忘卻了那些往日久遠,細雨飛花的少女羞澀,奪目妖嬈的青春熾熱……
人說金秋如熟女,儀態萬方雍容盡顯,秋波一瞥攝魂奪魄,體會不盡的風騷萬種、烈火紅唇,淋淋盡至的銷魂蝕骨、欲仙欲死……情欲到了最放縱的刻骨銘心的季節。
笑嗬嗬,看著那些說不明的世態炎涼浪跡天涯,道不盡的人情冷暖悠悠故事,如惶惶秋葉一般,四散飄零而去,仿佛釋去了人生重負,留下的好像隻有一道輕風,一杯苦茶……
如血夕陽之下,秋光如火,火烈得瞬間點燃世界萬物,秋似乎要在第一片雪花飄落之前的白晝與黑夜之間,與夏作徹底的訣別,猛烈燃盡自己最後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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