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藍妹妹相聚在一個由一位世界瑜伽冠軍住持的道場,門口的大幅照片上冠軍在晨光裏擰著高難度的麻花,招貼版上的課程表排得很滿,每堂課兩個小時,學費150盧比,相當於三美金。
練功廳寬敞明亮,落地玻璃窗正對著舒流的恒河和疊嶂的群山,盤坐起來,萬界空明,心靈滌蕩。
世界冠軍披了桔黃色的袍子坐在後麵壓陣,台上一個來自德國的女瑜伽師客串講授如何在教授瑜伽的過程中避免學員受傷。這課程是為未來的瑜伽老師設立的,對我來說段位有點高,開始的動作還跟得上,後來老師傳授徒手倒立的時候,就感覺有點趕鴨子上架了。
我的搭檔是來自澳大利亞的J,他身材高大,腰肢像蛇一般柔軟靈活;他語調輕緩,帶盡了謙遜,那裏麵也透著蛇一般的百轉輕柔;直視他的眼睛,分明能感覺到一股謙和背後的堅韌和容納,這是很多練功人共有的氣質。
在J的幫助下,我翻起雙腿做了平生第一個徒手倒立,但隻堅持了十幾秒鍾就不得不求救,於是J像拎小雞一樣把我倒著拎起。
J動作標準,技巧高超,在二、三十個年輕的學員裏鶴立雞群,他說他學瑜伽隻有兩年,這是第二次來印度修行。他的話燃起來我的希望之火,看來兩年之後把自己擰成個大麻花並非可望不可及。
下課,我和藍妹妹一邊卷著瑜伽墊一邊談著心得,聽到我們的談話,一個亞洲女孩跑過來:
“哎呀!你們是中國人,太好了,我好長時間沒講中國話了!”
她叫S,帶著一副黑邊眼鏡,說話幹脆利索,語速很快,一臉的青春洋溢。這是一個來自貴州的姑娘。
S美眉是辭了職出國旅行的,她住在這個道場全職學習一個月,除了練功還要學習瑜伽理論和瑜伽曆史,她說白天的理論課十分枯燥,所以經常翹課跑出去玩。
我們談起各自的旅途,S說她隻有一個月的印度簽證,課程完畢之後要去非洲做三個月的義工。藍妹妹聽了眼睛一亮,說自己也可以考慮去非洲邊做義工邊旅行。兩個姑娘立刻滔滔不絕地交流起路上的心得。
站在這兩個年輕的中國女孩中間,我左看看、右看看,默默無語。
Rishikesh的大街小巷裏,穿行了很多瑜伽修行者,他們大都身著寬鬆的衣袍,背上斜背著一個放瑜伽墊的布袋,遠遠看上去像是仗劍走天涯的古代俠客。
在這些修行者中,有一類人特別引入注目,他們穿著長及腳背的白袍,頭上纏著白色包頭,背上的布袋上露出塊白羊皮,他們的人數女多於男,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目光空視,步伐輕靈,用藍妹妹的話說,那是在飄。
他們屬於瑜伽的一個特殊流派,叫昆達利尼。昆達利尼的意思是大蛇,所以這個流派也叫做蛇王瑜伽或者蟠龍瑜伽。我的iPhone裏有一段幾年前下載的昆達利尼心法的3D動畫:人體的中軸線上從會陰穴到百會穴綻開著七朵蓮花,顏色花瓣各不相同,一條大蛇盤旋遊走,順著蓮花螺旋衝關而上,直至百會,在那裏大蛇遊入太空,百會處萬瓣蓮花綻放,如盛開的煙花,連綿不絕,落英繽紛--那是三花聚頂的神仙境界。
這是一個非常難練的門派,有人練幾十年仍不得其門,因此在世界範圍內修煉的人十分有限,這次恰逢昆達利尼節,所以Rishikesh小鎮上內功高手雲集,到處可見白袍大仙們飄來飄去。
藍妹妹說大仙們背的羊皮墊子說明他們可以打坐很長時間,他們飄忽的腳步是長期冥想的必然結果。
“我原來走路老是磕磕絆絆的,但在大山裏打坐了十五天後,出來就覺得腳步輕了很多。那些練昆達利尼的都是冥想高手,自然走路像飄了”藍妹妹說。
“你本來就快成大仙兒了,在大山裏閉關修行好玩兒麽?”
“我去的是內觀中心,在那裏吃住都極其簡單,全素食,學員間不許說話,隻能寫紙條,不許和人有眼神交流,每天要在自己的屋子裏打坐至少二十個小時,什麽都不做,隻是冥想。”
“你別說,印度人還是非常講究精神上修行的,內觀中心裏絕大多數是印度學員。和我一起修行的有一個國內廣東來的生意人,他說修行之後原來火爆的脾氣改好了很多。”
“十五天下來費用貴不貴?”
“教學、吃住都是免費的,老師和工作人員都是義工。修行結束後隨意捐款,這是一個非盈利組織,在世界範圍內都有,你們美國也有,你應該去參加,很有意義,它是修行,不是宗教。”
“那裏可以自己做飯麽?”我著實怕了印度飯。
“你想什麽呢?那可是去修行!每天隻有餅蘸糊糊”
“ 那用不著等到修煉成道,我就先被餓死、直接成仙兒了。”
“我來教你吧。”藍妹妹熱情地說。
下午,恒河邊,風微涼,藍妹妹披了她的厚羊毛長巾,開始向我傳授內觀心法。
“一切從觀察自己的呼吸開始,排除一切雜念,用心靈觀察自己的每一次呼和吸。”
藍妹妹的話在風裏聽起來飄忽斷續,一如那飄渺的心法。
“下一步就是要能觀察到呼吸時空氣流經上唇的感覺,進而觀察到呼吸時空氣流經上唇時候的冷熱不同,然後想象上唇上的任意一點,要能觀察到這一點的任何感官感覺。”
我閉上雙眼試了一下,除了耳邊呼呼的風,什麽空氣都觀察不到。
“這僅僅是最基礎部分,下一步要用意念掃描身體,從頭到腳,掃描到每一寸,要觀察到每一個部位的感官。再下一步要能掃描到意念所至的身體的任意一點的感官。到這個程度就比較深了。”
“這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內達到。”
“可以,和我一起修行的印度同學有人達到,我隻修到了前幾步。”
“看來修行無止境。”
“是的,修行是一輩子的事情。”藍妹妹說。
於是,在風裏,我們一同閉上雙眼,心如止水,開始靜聽自己生命的歌。
那是一首被我們忘卻的歌,一直孤獨地回響在寂靜的殿堂,靜聽之下,它竟是如此簡單,簡單得如同嬰兒的一個笑容;簡單得如同一次傷痛。
時間開始粘稠。。。。。。
次日,恰逢藍妹妹的生日,我們席地坐在一個滿是大麻味的河邊餐館裏,一邊吃著煎蛋,一邊交換著見聞。
“今天我又碰到了那個一天換一個客棧的日本美眉,她終於把她的房費從300盧比換到了75盧比。”藍妹妹說。
75盧比相當於兩瓶易拉罐可樂的價錢,約一塊半美金。我們每天都可以看到那個孱弱的小姑娘背著一個比她高出一頭的大登山包在搬家,好像她旅行的目的隻是為了堅定不移地找到最便宜的客棧。
“今天,我又在河邊看到那個愁眉苦臉、每天找地方跳河的韓國美眉了。”我告訴藍妹妹。
“那不是韓國美眉,是中國人,我有一次還和她一起上課來的,她有舞蹈基礎,功底不錯。”
“我今天還遇到了那個一天換一個遊伴的台灣美眉,昨天她的遊伴是個帥哥,今天是個美女。”
“真奇怪,藍妹妹,你注意到沒有?在印度絕大多數獨行的背包客都是女孩?”
“當然是這樣啦!你才發現?不僅是在印度,上次我在埃及旅行時,碰到的獨行背包客中十個有九個是女孩,都是被稱為‘白骨精’的那種,隻有一個是男孩,還是學阿拉伯語專業、利用假期去埃及練口語的。”
“我們都嘲笑中國男人都跑到哪兒去了?難道不出門嗎?難道不旅行嗎?難道都去賺錢買房子去了嗎?房子有那麽重要嗎?”
我汗顏,因為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男人真是一種可憐的動物,負重而短命,還被女人指手畫腳。男人是鋼,脆而易折;女人是水,無孔不入;女人還是橡皮泥,可化為萬形而不失其質,女人們水銀瀉地般的適應性在方方麵麵都超越男人,比如背包行、比如異國婚姻。男人用堅強掩蓋著孤獨,用自傲遮掩著僵硬;自以為無堅不摧地征服了世界,卻被女人輕拂蘭花指化去。
在男女戰爭中,男人是穿著皇帝新衣的勝利者,女人是給勝利者披上新衣的裁縫。男人的可悲之處在於隻知驕傲地攻城略地,自以為在征服,殊不知業已一敗塗地。
“胡說!難道我不是中國男人?”我在為我的性別爭取權益。
“可是像你這樣跑出來的太少了!”
“藍妹妹,在路上你遇到像你這樣辭了職、周遊世界的女孩多不多?”我問。
“不是很多,不超過十個吧。”
“那已經算不少了。”我黯然。
下午,我正在恒河沙灘上聚精會神地對著一頭白牛取景,一回頭,發現一隻鏡頭正對著我,原來是S美眉蹲在後麵。她拿了一台尼康數碼機,比較獨特的是用一隻85/1.4作為旅行掛機頭。不遠處藍妹妹坐在岸邊東張西望,小鎮並不大。
我們一起去看河邊的Puja,這是落日之後的祭河儀式。
河邊,各路宗師大仙高坐台上,遙對滔滔河水和立在水中的濕婆雕像,麵色凝重;下麵圍坐著一群小僧侶,短發紫袍,一臉童真。各色的長袍、各色的包頭、一色的空靈交織著在篝火中跳躍,使整個場麵看起來像是把古羅馬的長老院搬到了恒河畔。
祭祀的高潮是由一位著名的昆達利尼歌唱家演唱靈歌和傳遞聖火。眼鏡蛇形的聖火燈盞在千百雙手裏被爭相傳遞,火苗跳動在無數瞳仁裏,映出對神性的虔誠向往;小僧侶們拍手高歌,童聲伴著濤聲飄進黑色的山穀。
祭祀結束,我和兩個美眉去一家S推薦的餐廳吃宵夜。詢問S美眉是否來印度後曾經拉肚子,她說從來沒有,而且她也和藍妹妹一樣隨處吃喝,全不忌口。聽得我十分鬱悶。
餐廳的名點是一種油炸三角盒子,中間包了香蕉之類的各色糖心,相當美味。不過在連吃了三個之後,我的肚子又開始翻騰,情急之下竟然找不到手紙,於是遭到S美眉的嚴厲批評:
“像你這種人出門怎麽能不帶手紙,不僅要帶,還要帶一整卷。”
我默默地從S美眉手裏接過遞過來的手紙,悲憤地下定決心:
“男兒當自強!”
第二天的晨練還是選在世界冠軍的道場,正當我屁股朝天正在做伸展運動的時候,有人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從兩腿之間向後看去,隻見一個倒立著的S美眉光著腳在飛奔,她頭發濕漉漉的,在練功房的每一個人背上拍了一下,然後飛一般跑了出去。
下課後去找她,教練說S美眉已經結束了修行,啟程去了非洲。
空蕩蕩的,我若有所失。
迄今為止我在印度近距離隻接觸了兩個同胞,都是女孩,都是單身,都在國外獨行,都做義工。。。。。。她們旅行得輕鬆如意,毫無滯塞做作;她們平實地行走、安靜地看世界、樸素地享受著青春。看著她們的旅途,我不禁感覺自己的生命中似乎缺失了一環,缺少了一段無法彌補的經曆,同時心裏也冉冉升起一種感動。
我們這兩代人經曆了中國曆史上少有的天翻地覆的幾十年,從鄙視物質享受到一切向錢看;從極端貧窮到爆發式的致富;從義無反顧地盲從到堅定地拒絕相信,中國社會和人心經曆了蹺蹺板式的戲劇性轉變。隨波逐流地滑行在這畸形的兩極間,大多數人都忘掉了生活中一個最重要的目的--精神上的富有和自由,以及為精神犧牲物質的勇氣和遠見。因此,我看到了太多的物欲橫流、太多的道德失缺、太多的麻木不仁。一度,我曾經對那個親切而又陌生的祖國心灰意冷,因為看不到這個古國從精神上再度淩風的希望。
現在,我看到了,在路上、在印度、在中國背包客中。
物質的世界有維度,精神的境界無邊疆。
一切剛剛開始,一切充滿希望!
從印度回來後,我在facebook上看到了S美眉在非洲做義工的一些照片,照片裏是垃圾遍地、不堪入目的肯尼亞難民營。我還看到了S美眉在她的朋友間為非洲難民家庭和孤兒募捐的號召。她的努力已經初見成果,她成功地用募捐到的錢給三十幾個難民家庭買了小豬崽,兩三年後這些小豬將長大繁殖,第一批收到小豬崽的家庭會把繁殖出的新的小豬崽捐給其他家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好樣兒的!S 美眉!
日子在飛快地過去,轉眼已經在小鎮呆了一周,又到了該啟程的時候。
和藍妹妹一起下山到火車站買好了票。回來時途經一個農貿市場,買了些菜,一小瓶橄欖油和一個塑料碗,告訴藍妹妹晚飯不要在外麵吃,我主廚。
來到印度之後,吃一直是我最頭痛的問題,口味是其中一個原因。我不得不承認,隨著自己年齡和手藝的增長,對入口之物的品質和味道越來越挑剔,印度菜對於原材料毀滅式的、一視同仁的烹調方法和大量添加的香料對我的食欲是極大的打擊。另一個原因當然是衛生問題,在印度拉肚子是所有遊客無法幸免的經曆。在導遊書中,對遊客的建議中有一條是不要用自來水刷牙,因為自來水的消毒不達標,所以在外國人聚集的旅遊區可以看到有的餐館門前立著這樣的招牌:
“我們的做飯用水經過再次過濾”。
不過這並不解決問題,因為食品衛生問題存在於整個食物處理環節。在印度,餐具消毒是個不存在的名詞,經常地,我在就餐前去洗手時看到黑乎乎的洗手池裏堆滿了金屬盤,店家隻是把這些在眾人洗手水中泡過的盤子衝一下就再次投入使用。
我的胃並不如其他感官一樣堅強,我的鼻子可以忍受無處不在的異味;我的眼睛可以忍受隨處可見的排泄物;我的心理可以忍受恒河上漂浮的屍體,但是,我的胃卻容不得處理不淨的食物。因此,那個電熱杯就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傍晚,藍妹妹如約而至。
我的做飯工具隻有一個電熱杯、一個碗、一把多用工具刀和藍妹妹從泰國帶來的一雙木筷子和一個木勺--對於背包客的旅途來講,這已然夠奢侈。
我先把幾根茄子和幾個西紅柿用鹽搓過,用開水燙過,去皮切塊;在電熱杯裏把油加熱,用蔥花、蒜片熗鍋,再加入一點豆豉--這來自那瓶在流亡藏人居住區買的老幹媽,立刻,一股奇香在房間裏騰起。加入茄子、西紅柿翻炒片刻,再加入礦泉水,燉成一碗香噴噴的中國糊糊。
用電熱杯煮了筒意大利麵條,挑進菜鹵,一碗中式打鹵麵大功告成。
再用電熱杯燙了幾根苦瓜,藍妹妹把掏空的半個西瓜削平底做成一個碗,苦瓜切片,放入西瓜碗,加上蒜片和老幹媽,拌出來的苦瓜不僅鮮美而且還帶著西瓜的清香味道。
藍妹妹挑了塊茄子吹著氣放入口中,深情地緩緩歎到:
“哎!多久都沒嚐到這種味道的茄子了!”
“可憐的孩子,在外麵溜達的時間太長了!你最喜歡什麽菜?”
“蒸魚” 藍妹妹說。
“哈!這是我拿手菜之一。”
於是我們開始詳細地討論蒸魚的技術細節,直討論得口水橫流,思鄉情切。
“看不出你還是十項全能啊!”藍妹妹說。
“藍妹妹,你現在所看到的我的本事隻是冰山之一角,九牛之一毛。”
人生經驗告訴我,推銷自己和做菜一樣要講究火候,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草草吃了幾口,讓藍妹妹慢吃,我去上課。這是在Rishikesh的最後一天,我一口氣選了三堂連課,分別是“初級瑜伽”、“中級瑜伽”和“冥想”。
藍妹妹說我這是最後的瘋狂,說這麽密集的折騰身體會吃不消,隨後發生的事情被她不幸言中,事實再次證明藍妹妹在不遠的將來成為大仙兒的潛力。
這是一個新找到的道場,漆成米黃色的房子也正對著恒河。
落日的熔金撒入窗欞,微風裏帶著河水的潮氣,依稀的人聲從河上飄來,夾著飄渺的歌。如同千百年間無數個美麗的傍晚一樣,綠色的小鎮坐在金燦燦的餘暉裏,看著生靈們來來往往、忙忙碌碌;流水般湧來、潮水般退去。無動於衷地,它目視著人們倏放的生命,聆聽著他們漸遠的歌聲,自從古遠,直到未來。
尋常往昔,靈氣依舊。一代代,不變的,唯有江山。
瑜伽教練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眼睛大而有神,他不像其他教練那樣親身示範,隻是動口不動手,時不時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
還是同樣的準備活動,我一哈腰,雙手輕鬆地觸地,看來一周的功夫沒白費,筋骨已鬆。四下張望,看到側後麵的一個德國胖妞使了吃奶的勁,雙手也僅僅耷拉過膝蓋,搖搖晃晃地像個斷了線的木偶。
“菜鳥”我在心裏用鼻子哼了一聲。
下課,眾人蜂擁而出,藍妹妹出現在門口,她說她把一大碗麵條吃得底朝天,也來上課。
中級班隻有三個學員,除了我們倆,還有一個來自英國的女護士。課程開始,教練更加心不在焉,玩兒著手機連口令都喊錯,手機看膩了,開始和我們聊天。他不時走到我們中間糾正動作,很快,我發現事情有些不對頭,我被教練棄而不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左右的兩個女孩身上,頻頻問候,頻頻出手輔導。
藍妹妹機警地開始和我講中國話。
“啊?你們倆認識?”教練問。
“當然,我們是朋友。”我們異口同聲。
於是,藍妹妹也被放棄,教練開始專攻英國美眉,他的“輔導”是如此的明目張膽,連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一次,他“糾正”動作竟然是替英國姑娘提褲子。英國美眉壓著氣,幾度拒絕他的“援手”。
也許看到我被冷落了太長時間,教練說我教你一個高難動作,說著,指導我身體仰弓,雙手反向撐地,把身體彎成一個橋形。不用說,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我做不出來,於是他雙手提著我的腰,往下一放,瞬間,一陣劇痛從左手傳來,我撲通一聲仰摔在地。
我的左手大拇指關節原來就有個小包,這一段時間斷斷續續地在吃達賴喇嘛禦醫給開的大力丸,還未見效,這回竟又重傷在這教練手裏。
下課,英國姑娘板著臉飛快地收拾好背包,奪門而出。我問藍妹妹是否看出這教練是個流氓,她說:
“當然,我從他輔導我第一個動作就看出來了,所以盡管很熱都沒有脫外套。”
曾經聽說世界瑜伽之都裏魚龍混雜,這回算是見識到了。
下一堂的冥想課我們改到了另一家道場,上晚課的學員都不太多,隻有我,藍妹妹和兩位兩個日本姑娘。
教練年輕而認真,他關了燈,膝上搭了條薄毯依窗盤坐,遠看像一尊紋絲不動的黑色雕像,背後恒河對岸的燈光泛來,依稀辨得到群星在窗玻璃上的眼睛。
我們盤坐在黑暗裏,開始闔目注視著自己的呼吸。
世界變得沉靜,時間在凝固,感官在隱去,思維成為空明,在這片寂靜的黑暗裏存在的唯有自己。
手上的疼痛陣陣傳來,打坐的時間愈長愈難忍受,我開始心猿意馬,加上要費勁去辨別教練濃重口音裏的意思,後半堂冥想課基本在放電影中度過。
晚上回去,左手大拇指已經腫起,第二天早晨起來,情況更糟,大拇指腫得像根胡蘿卜,不僅碰不得,其他幾根手指一動就鑽心地痛,整個左手基本是廢了。
-------非旅遊片與旅遊片之間華麗的分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