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金廟
清晨六點,火車到站。背著包走出橫七豎八躺滿人的車站,走進灰色的城市。
有突突司機迎上來,問他去金廟的車費,回答說80盧比。當我正尋思著是從30盧比還是從40盧比起殺的時候,藍妹妹說:
“金廟的免費大巴到了。”
“什麽大巴?在哪兒?”
“就是那輛剛拐進來的金黃色的大巴。”
果然有一輛肮髒無比的黃色大巴駛進停車場,我很奇怪她從哪裏得到這麽詳細的信息,不過也沒多問。
清晨的城市還半睡在灰色之中--那是天際的顏色,也是無處不在的灰塵的顏色。我不得不把帽子摘下來當口罩以抵擋從車窗外飛進的塵土。
“還是一如既往的髒!” 藍妹妹望著窗外遍地的垃圾輕聲說。
“你走的城市比我多,你覺得哪個城市最髒?”
“加爾各答。”藍妹妹毫不猶豫地說。
“我準備後半程去那裏。”
“你也去做義工?”
“我可沒你那覺悟,我是去看世界的。” 我實話實說。
“那地方沒什麽古跡可看,如果你不為了做義工,最好還是別去,因為它會挑戰你對肮髒的忍耐極限。”
“那兒有多髒?” 我有點好奇。
“怎麽說呢?下雨的時候整個城市的下水道都是堵的,要趟水走路,那水上飄的都是人的糞便,看著真的是下不去腳。” 藍妹妹輕描淡寫、毫不動聲色。
真要命!一雙在黃白之物中趟水的白皙的腿清晰地出現在眼前。我立刻決定修改行程,我對肮髒的忍耐度不是很高。
找好客棧,安頓好行囊,太陽已經升起,在藍妹妹的建議下,我們在一個街邊小吃店坐下。這是我第一次在街邊吃東西,來印度之前,所有人都提醒我吃東西要小心,隻能喝瓶裝水,甚至要用瓶裝水刷牙。
小店的Masala茶味道還不錯,盡管他們洗茶杯的過程隻是把杯子在一個大塑料盆裏褐色的水裏蘸一下。
據藍妹妹說街上推車小販賣的Masala茶的味道最正宗,小攤兒上的鮮榨石榴汁極其鮮美。對此,我毫無興趣。
有五百多年曆史的金廟是錫克教至高無上的聖地,1983年,這裏發生了印度政府軍與錫克分離分子的武裝衝突,在輕型武器和政府軍坦克的交手中,有1500多名錫克人、數十名政府軍士兵死亡。緊接著,當時的鐵腕女總理甘地夫人被兩名錫克保鏢刺殺,震驚世界。 三年後,負責指揮進攻金廟的政府軍將領也被刺殺。全印度掀起了一股反錫克族人的浪潮,大批錫克人被從軍隊、政府機構中清除,據報有數千錫克人在各地的小衝突中喪生。
錫克人驍勇善戰,在世界各地做保鏢、雇傭兵的為數不少。不知為什麽,金廟裏身著藍色長袍、橘色包頭、手持長矛的寺廟守衛讓我不禁想起了林彪麾下的四野。當年,那支來自東北的虎狼之師來不及換裝就橫掃大江南北,以至於頭頂上的皮帽子成了令對手望風而逃的奪命符。
狹路相逢勇者勝!錫克族男人有股剛烈之氣、彪悍之風,鍛其成刀,豈不勢如破竹?
金廟坐落在一個小湖的中央,外圍是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庭院,空氣中飄浮著輕柔的音樂。湖畔人流如織,信徒們隨著音樂緩緩地按著順時針圍著金廟轉,他們臉上掛著平和的微笑,眼中盡是安詳的光芒,時有人跳進湖裏浸滌或是在湖邊跪拜。
走進庭院大門,我和藍妹妹立刻被四麵八方好奇的目光所淹沒,許多信徒略帶怯意而不失分寸地上來要和我們這兩個異鄉人合影。金廟湖畔立刻星光熠熠,那是來自兩顆冉冉升起的中國明星。
這是一個難忘的上午,在這座印度北方金廟的豔陽天裏,我遇到了出道以來對攝影師最友善的人群。與世界其他地方不同,這裏的男女老少麵對鏡頭不但毫無戒心,而且是身心開放地展現自己好客和善意。每當有人發現麵對我的鏡頭,就會欣然而毫不做作地等著我按快門。甚至有不少人主動走過來,要求給他們留個影,拍完後給他們看看數碼影像,就非常高興地雙手合十表示感謝,然後離去。
也許是北方人的緣故,錫克族人大都身材高大頎長,比例優美。配著包頭和絡腮胡子的男人們顯得英氣十足;裹著五彩沙麗的女子們則是窈窕婀娜,輕盈飄渺。金廟之畔,抬眼盡是賞心悅目的靚麗。
我披掛上所有的相機,給兩台 Contax 裝上獨門暗器:紅外黑白膠卷和紅外燈,換上魚眼鏡頭;拿出5DII,--這是我第一次在創作時使用數碼和自動聚焦相機,雖然那台5DII已經買了近三年--開始左右開弓,隻聽得快門翻飛,那感覺像是燕人張翼德,挺一杆丈八蛇矛,來往百萬軍中,如入無人之境。一個爽字得了!
兩圈兒下來,竟然拍滿了一張8G的卡,這又是傳說裏的故事。滿心歡喜地找到藍妹妹,她正坐在一個柱子旁往她的小本子上寫東西。問她是否要走,她搖搖頭:
“我可以在一個地方發呆很久,你去拍吧,這裏的氣氛真祥和,這才是宗教應有的力量。”
我又是大喜,這真是天上掉下的藍妹妹。要知道,和攝影師同行是一件非常不易的事情,常人隻看十分鍾就走的場景攝影師們通常要花一個小時去等光線、等時機、等各種元素的組合,因此攝影師大多都是獨行俠,並非是自願,乃“被獨行”是也。
在藍妹妹的建議下,我們跟隨著大隊人馬去吃金廟為信徒們提供的免費午餐。
午餐的規模隻堪用兩個字來形容--“壯觀”。
碩大的飯廳裏除了一條條相間鋪設的長條形地毯外空無一物,前麵一批食客剛起身,後麵的人馬就蜂擁而入,呼啦啦坐到地毯上,不下上千人之眾。兩個長袍大漢拎著餐具過來,咣當當飛快地在每人前麵的水泥地上扔了一個不鏽鋼盤子和不鏽鋼小碗。接著,四個大漢過來,一人拎一個不鏽鋼桶和一個大勺,叮咣咣飛快地在每人的盤子裏倒下一勺黃色和綠色的印度糊糊,一勺白粥,和一碗清水,勺桶過處,漿汁四濺。最後的大漢則是刷刷刷飛快地在一雙雙舉起的手裏甩下一張張麵餅。
我揚起手去接餅,被那大漢用目光嚴厲警告,原來是要用雙手。我畢恭畢敬地捧回那張餅,蘸了糊糊放進嘴裏,品了半天,不禁暗自尋思:
“這要何等的精神力量才能咽得下去呀?”
舉目四顧,別人竟都在瞬間吃完,還有人揚手要第二張餅;再看看藍妹妹,竟然也把盤中餐吃得幹幹淨淨。
我除了景仰無話可講。
端了仍然裝滿了印度糊糊的盤子,隨著人群走下樓,隻聽得一片咣咣當當的巨響,眼前出現的是更加壯觀的景象:
一樓露天涼棚下有不下千人在洗盤子。包著頭巾、挎著腰刀的威武男人們從食客手中接過盤子,一手一個,把盤子在一個大不鏽鋼垃圾筒邊緣上一磕,發出咣當一聲巨響,然後一甩,兩隻飛碟就飛到另一個不鏽鋼桶裏,又是咣當巨響; 有人飛快地把桶推到水池邊,那裏有數百名的緊張忙碌的沙麗女子把盤子放到水龍頭下衝,然後又是一甩,咣當,飛碟就飛到另一個桶裏,然後有人把飛碟排好,咣當當地裝到不鏽鋼車上,轟隆隆地推走。牆腳處有一排老人們在剝蒜,還有些大嫂們坐在沙箱旁用沙子在摩擦食客們用過的不鏽鋼小碗。
在叮叮咣咣、咣咣當當的背景音樂伴奏下,整個涼棚裏隻見得手臂飛舞、碟盤跳躍,開了鍋般鼎沸嘈雜,好一片熱火朝天、大幹快上、力爭上遊的景象,如果配上雄壯的音樂,完全可以拿來作征兵廣告。
經討論,我和藍妹妹一致同意,如此規模的流水席除了政府和宗教機構外無人敢辦,不頃刻間吃你個傾家蕩產才怪。
據後來得到的信息,每天有多達十萬信徒來金廟朝聖,金廟每天為近四萬信徒提供免費餐,所有的工作人員皆為義工。金廟不僅免費參觀、免費吃飯,還可以免費住宿。
出於好奇,我和藍妹妹跑去看信徒的宿舍。推開門,黑乎乎的隻見一排通鋪望不到頭,一個日本美眉正在懶洋洋地起床。投宿在寺廟道場是許多年輕的背包客旅行印度的方式。
我說睡這大通鋪豈不是每個男人想成為韋小寶的夢想都成真了?
藍妹妹說拜托你想什麽呢人家金廟聖地連祈禱都男女分開難道還能男女一起睡覺不成?
我深以為然。
下午,在花了幾個小時跑去印度和巴基斯坦邊境看了著名而無聊的降旗儀式後,我的胃裏開始翻江倒海,陣陣泛嘔,渾身無力,頭暈腦脹。我知道自己終於中招了。
是夜無眠,頻繁往返廁所與床之間。第二天早上,當聽說我病倒的消息,藍妹妹跑到我房間裏連聲道歉,說不該帶我吃那街邊小店的東西。下午從外麵回來時,她竟拎了個電熱杯和一小塑料袋大米。問她如何找到這寶貝,她說:
“我用手機在網上找了張電熱杯的照片,舉著手機到處問人,跑了好多條街才找到。”
原來她的手機可以上網。
那大米似是陳放了十年,熬出的粥散發出一種怪味。於是藍妹妹又出門,再回來時從兜裏掏出一小紙瓶鹽:
“攤子上賣鹽都是兩公斤裝的,隻好從一家餐廳順了一小瓶。它家的咖啡實在實在是太難喝了,算是對它的懲罰。”
“哎呦!看不出你好這口兒!” 我揶揄她。
“你還說?” 藍妹妹有惱,
“還不是看你這個病號躺在床上可憐,我這輩子就沒做過這檔兒事,頭回作案順回來的竟是一小瓶鹽,真不值得。”
於是我高度讚揚了藍妹妹為了病號不惜以身試法的大無私精神。
又該上路了,下一站是北方的MacLeo Ganji,這個小山城因為一個人而聞名--他叫達賴喇嘛。
(四)藏區
我從中學時代就對宗教感興趣,但僅限於各種宗教的教義和其中的哲學思想,對宗教本身的形式並無興趣,對宗教人物更無興趣,對沾有政治色彩的宗教人物則是毫無興趣。之所以決定去MacLeo Ganji 是因為送我“孤獨星球”的那個網友把這個流亡藏人的首府列為她印度之行中最喜歡的三個地方之一,所以我要去試試自己的好奇心,但有一點是確信的,那就是無論自己被如何擊中必定和達賴喇嘛無關。
清早,在藍妹妹的安排下,我們搭乘一種最簡陋的叫“Local Bus”的公車向北行進。
這是一條漫長而枯燥的旅途,沿途稀稀拉拉的莊稼、土灰色的樹葉和簡陋的房屋讓人想起電影裏七十年代的中國。道路上蓋滿了灰塵和垃圾,隨著駛過的車輪放肆地飛揚。農夫們大都赤著腳,女人的服飾依舊斑斕絢麗,但顯得毫無生機。生活的壓力和精神上的足不出戶清晰地寫在他們的臉上。
藍妹妹是個安靜的遊伴,她用一塊大頭巾把上半身捂得嚴嚴實實,戴著耳機閉目養神,常常是個把小時在頭巾裏悄然無聲,然後突然來一句:
“我們已經走了60公裏了。”
“你怎麽知道?”
“把剛才經過的那個路標上的公裏數減去我們出發時的公裏數就知道了。”
“哦!”
過了一個小時,藍妹妹又在頭巾後麵冒出一句:
“剛才那個小鎮就是我們原計劃轉車的地方。”
“OK。。。。。。“ 我都弄不清楚她在說什麽,攻略是她做的,路程是她排的。
傍晚,汽車顛簸地駛入山區,發動機艱難地吼叫著,司機把方向盤打得滴溜溜亂轉,汽車畫著之字在盤山路上飛馳。
當我耳機裏的汪峰反複了N遍之後,藍妹妹又開始發話:
“上海拔了,現在至少有2000米。”
我看看手腕上的登山表,靠!真準,海拔2400米。
未久,藍妹妹再次發出垂簾聽政的聲音:
“進入藏區了,我聞到剛上車的人身上有酥油茶的味道。”
“你確信?” 我的鼻子基本是個擺設。
“確信!我在西藏生活過兩年。”
拜托!藍妹妹!你就不要再進行才藝表演了好不好?跟你一起行走怎麽讓我這老江湖感覺像是個背包初哥兒?
轉過一個山峰,一輪西下的紅日從群山裏躍然而出,霎那,一股溫暖湧入心田,那是一種摯友的感覺、懷抱的感覺。
太陽是攝影師的好朋友。多少次,為了捕捉它初醒時迷離的金光,我們起得比公雞早;多少次,為了追逐它沉落後的紫霞,我們睡得比母雞晚。我們熟悉它的秉性就像熟悉自己的兄弟;我們煩惱它的無常就像無奈一個寵壞了的情人。
此刻,當它突然出現在漫漫長路上的時候,它送來的是一種家的溫馨--暖暖的、柔柔的、靜靜的,立刻驅走了車馬形勞,安撫著我繼續走向天涯海角。
到達目的地是已是晚上八點,夜色無邊,人困馬乏。找好客棧,草草吃了飯,疲倦地睡去,一夜無話。
第二天,約了藍妹妹一起吃早飯,初陽裏的山城依然藍調,參天古樹下的露天涼台空氣清冽,略感褻衿單薄。
旁邊的桌子坐了兩個二十歲出頭的流亡藏人二代,麵對我這雙東方眼睛的注視,表現出一付刻意的傲氣和凜然。
他們熟練地把一隻香煙的煙絲倒空,熟練地倒進新碾碎的煙葉,熟練地抽出過濾嘴,從容地點燃分享。看來世界各地抽大麻的手法都差不多,但願他們青澀的生活裏所需要的不僅僅是麻痹。
喝著飯後咖啡,好奇地詢問藍妹妹有關Mother Teresa House 的情況,對於她不遠萬裏跑印度來作義工我仍然感到有點不解。
“我的工作主要是洗床單,給病人喂飯,洗澡,剪指甲。病人都是從大街上收容的流浪者,基本都患有輕度精神病,有的已經病入膏肓,瘦得隻剩皮包骨。經常十分鍾才喂進去一小勺兒飯,一頓飯要喂一個多小時。他們已經沒救了,我們能做的就是臨終關懷。”
“你都不知道他們多麽需要關愛,見了我們這些義工有多高興,盡管語言不通,可是都張著手要和我們擁抱,像孩子一樣。”
我眼前清晰地看到了這張片子: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是暖色的,散發著騰騰熱氣,逆光中人影晃動。
“修女們不讓我們和病人有身體接觸,因為他們什麽病都有,可是我無法拒絕他們的擁抱,那樣會傷害他們,我不忍心。”
“你給病人剪腳指甲的時候戴手套麽?”
“要求戴,但我不戴!”
“洗床單的時候呢?”
“也不戴!不過我是負責最後用清水透的工序,前麵已經過兩次消毒,是男義工幹,我們每天早晨二十多個人一組,一字排開在屋頂上洗床單,晾起來的床單都看不到頭。”
我又看到了一張片子:一望無際的床單隨風飄揚,像白雲落在了屋頂。也許,那是天使的翅膀。
“Mother House 管吃住吧?“
”什麽都不管,都要自己掏錢,也不會給出具任何證書一類的東西。大家去那裏完全是無條件地奉獻。“
“義工裏有其他中國人麽?病人裏有中國人麽?”
“嗯,我們這組裏有一個上海來的男孩兒。我見到過一個五十多歲的智障女病人,是中國名字,但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為什麽來。真可憐!”
我的心變得沉重,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在象牙塔裏安逸太久了,十年功夫,新一代的中國背包客已經走在了前麵。
“你知道嗎?那些修女,她們身上真的有一種氣場,管理我們這一組的修女是個英國人,已經在Mother House 工作了幾十年,雖然她穿著修女服,戴著口罩,全身隻露出眼睛,可她一走近你,你就會感到安詳,感到平和,她有一種光芒。”
“哦,這沒什麽奇怪,你難道沒感覺到我也有平和的氣場麽?沒發現我頭上的那朵祥雲麽?” 我和她開玩笑。
“你確實很平和”,藍妹妹竟然十分認真地回答,
“不過,你的內心卻是。。。。。。”, 她頓了一下,像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
“。。。。。。波濤洶湧!”
“哇塞!你大仙兒呀你!” 我大為驚奇:
“你說得太對了!我一直覺得我的腦子有點奇怪,它會一刻不停地把任何東西轉換成圖像--真的是任何東西,比如別人說的一句話,或是一段文字。我每天的每一個時刻都在看電影,有時候是過去的片段場景,有時候是未來的幻象,有時候是混在一起,一刻不停。所以,攝影對我來說很容易,因為我隻要把我腦子裏的東西用相機拍出來就行了。”
“我知道你這種大腦,我讀過一些心理學書。”藍妹妹一絲不苟地說。
“你們這種大腦叫藝術家大腦,很多精神病患者也是這種大腦,唯一的區別是精神病患者沒有。。。。。。對了。。。。。。叫‘現實感’,他們沒有現實感,分不清現實和幻象。所以很多藝術家最後都變成了精神病。”
我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翻了半天白眼,才祭起網上常用的一塊板兒磚扔了過去:
“你才是藝術家,你全家都是藝術家,你家鍋碗瓢盆兒都是藝術家!”
打那兒以後,每當看到我在路上發呆,藍妹妹就會歪過頭來善解人意地輕聲問一句:
“在看電影?”
我點頭,她也默契地點點頭,然後接著做她自己的事情,而我接著看我的電影。
飯後,走在山城的街上,滿街都是棗紅色的皮膚配著棗紅色袍子的藏族人,路旁豎立大昭示板上有幾十張年輕喇嘛的臉和他們在西藏自焚的時間。
轉過一個街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攤子上擺著的一些太過熟悉的東西:老幹媽豆豉醬、康師傅方便麵,竟然,還有草綠色的紅燒豬肉軍用罐頭。
我還是在印度嗎?
童年時,我是個天生的素食主義者,沾不得一點葷食,一粘就吐,人言上輩子我是和尚。父母為了挑食的我想盡了辦法,最後終於能讓我接受兩樣肉食:哈爾濱俄式熏紅腸和軍用紅燒豬肉罐頭,因為這兩樣東西都很香而且嚐起來不象肉。
從包裝看,這軍用罐頭十有八九是山寨版,但這有什麽關係?我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嚐過軍用罐頭了。
抓了筒罐頭在手裏,又抓了瓶老幹媽,忍不住又抓了兩包方便麵,因為那上麵“辣子潑麵”四個字實在無法抵擋。
不好意思地看看藍妹妹,畢竟,帶著自己熟悉的食品旅行太有違背包客的原則,盡管我的胃病是個借口。
藍妹妹讀懂了我的眼神,她平靜地說:
“我送你一句話:‘如果你想做一件事,就去做,不要管他人怎麽看你’。”
“嗯!” 我知道這句話肯定不是來自書本,這必定是藍妹妹瀟灑走四方的心得。異常之人必有長人之處。
“我再送你一句話,將來即使你記不住我這個人了,也要記住這句話。” 藍妹妹的神情有點嚇人:
“一切都會改變的!”
“一定!一定!兩樣兒都會記住!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不解。
“你以後會懂的。”藍妹妹一臉不容解釋的堅定。
我仔細端詳她,隱約看到一絲仙氣兒從藍妹妹頭上泥丸宮冉冉升起。
在一個地攤兒上,藍妹妹買了一幅已經舊損了的世界地圖,說已經找了好久,問她作何用,她雙眼晶亮、一臉陽光地說:
“我旅行的下一站是斯裏蘭卡,再下一站還不知道是哪個國家,所以我要往地圖上扔硬幣,硬幣落到哪兒就去哪兒。”
“那咱倆兒想得差不多,我計劃在印度之行的最後留出三天,然後在地圖上轉一隻筆,筆尖指到哪兒就去哪兒。”
於是我們相視而笑。
----非到此一遊片子與到此一遊片子之間華麗的分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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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作歡顏。。。。。。
俺的印度表妹
與八旗子弟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