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鳳龜龍第七十五回

麟鳳龜龍第七十五回

        納菲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頭最先發現她被劫走的母獅驚道:“你不是被冕雕抓走了麽?”

        阿毛本來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聞言大驚:“你被冕雕抓走過?”

        那小狐狸輕輕道:“是的。不過他本就是鬼麵公公前些天派出去巡視的。我施展了點手段,他相信了,就放了我。”

        阿毛見她形容憔悴,兀自還帶著恐懼,後怕道:“太危險了,還好你回來了。沒受傷吧?”

        小狐狸道:“你想問我什麽?”阿毛道:“我……這是全好了嗎?還是會反複?”

        那小狐狸湊近細看他的眼睛,良久才道:“應該隻是暫時潛伏起來了,具體我也不知道。”

        阿毛想了想,道:“嗯,我也覺得沒那麽容易。估計隻是那四舅對我的警告而已。我們得趕緊了。”說著便想一躍而起,慌得眾人急忙想要按住他,卻一下沒按住。

        阿毛一呆,道:“我力氣大好多了?”阿美又驚又喜:“好象真的是誒!簡直就象全好了一樣。”

        阿毛大喜,但回頭一看那小狐狸,卻見她臉上依然一片淒婉,立時心頭沉了半截:“還是別高興得太早。”

        納菲忽道:“阿毛,你還沒消腫呢,難道就真的好了?”

        阿毛連忙回看,果見自己簡直周身都大了極大一圈,簡直都比阿彪還大了,頓時嚇了一跳:“不好!難道我以後也跟阿彪一樣,再不能生氣了?”

        那小狐狸輕輕歎息道:“那蠱聖本來就能與寄主融為一體,融其精元而為己用,是以它變大後,若暫還找不到新的寄主,寄主身體也會被撐大。你現在,已經越來越象那蠱聖本身了。”

        阿美大急:“那怎麽辦?那怎麽辦?”小狐狸搖了搖頭,顯是毫無辦法。

        阿毛忽然一拍阿美,笑道:“沒關係。我以後再不生氣,不是更好嘛?”阿美怒道:“你胡說什麽?”阿毛急忙躍開,一片驚呼聲中,竟如山一般落在了極遠之地。

        阿毛大喜:“難道我現在這麽厲害了?”當下不顧眾人呼喊,接連騰挪躍動,眨眼間便躍上最高的那顆大樹,正要得意嘯叫,忽見遠處一個龐大獅群正向自己這邊悄悄掩近,正是那神威獅群。

        阿毛吃驚不小,連忙叫道:“快退!他們傾巢出動,好多雄獅來了!”阿美、納菲等都是大驚。阿毛大急,連忙叫道:“你們快退!我會爬樹,不要管我!”

        阿吉獅群見他身法依然靈敏,連忙尋路欲撤。不料還沒動身,便又倒吸一口冷氣:原來那側翼竟也來了無數豺犬和鬣狗,正惡狠狠地朝他們壓了過來,一時肯定難以突破。原來他們昨夜憂心太重,選了個易守難攻之地,背麵有所依托,但現在卻反而成了困住自己、不利快速逃脫的地勢。

        阿毛大急,忽聽一個輕聲:“打鬣狗!”便覺紅白之影一閃,那小狐狸已躍上自己頭頂。

        阿毛一呆,不及細想,怒吼一聲,正要撲下去拚命,卻見那些雄獅紛紛大亂:“天哪,這家夥怎麽比大王還大?”

        阿毛心頭一動,忽然又是一聲怒吼,厲聲道:“誰敢過來?”

        忽聽一個聲音道:“胡說!這個家夥哪能跟我們阿彪大王相比?他隻是中了蠱毒,浮腫而已,虛得很。大家齊上,咬死他後,美人共享!”

        阿毛見他們不上當,心下也自惱怒,立刻便朝那喊話的雄獅撲去,迅疾絕倫。那雄獅料不到他這麽快便近身,頓被他一掌打得翻上天去。阿毛自己也一怔:“怎麽跟打鬣狗一樣?”當下更是左衝右突,掌扇尾掃,橫衝直撞。

        那些先前能和他旗鼓相當的獅子們,現在居然當真就如鬣狗一般,隻要受他一掌,沒一個還能站起來的。眼見他眨眼間連敗數獅,群獅忽然信心全無,風一般退了個一幹二淨。

        後麵那些豺犬鬣狗本以為己方絕對優勢,都想來撿便宜,不料見阿毛如此神威,連獅群都潰散,頓時喪膽,倉皇而去。阿毛大喜過望,一把將小狐狸高高舉起又放下,笑道:“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一架這麽暢快!”

        那小狐狸也甚是歡喜:“現在你大好多了。這些獅子跟你比起來,簡直跟以前的鬣狗一樣,當然容易了。”阿美、阿吉、納菲等也趕到,眼見那幾頭前日還威風凜凜的獅子,現在都倒在地上掙紮,無不大驚。

        阿吉道:“這些獅子,畢竟是阿彪群裏的,還是放過他們吧。”

        阿毛道:“我正有此意,隻是他們未必領情。我回家鄉後,他們若始終惦記著暗算你們,那可如何是好?”

        阿吉也頓時躊躇起來:“不錯,正所謂不怕被賊偷,就怕被賊惦記著。難道遲早還是得血搏一場,不死不休?”

        納菲想了想,忽對阿吉道:“反正這裏天幹地燥,生活如此艱難,不如我們一起回去,就住在那片你我相遇的地方,再也不回這令人心痛的地方,怎麽樣?”

        阿吉眼前一亮:“好哇!那裏我們熟悉。”阿美也喜道:“那敢情好,有這麽多幫手一起,正好也可克製一下那裏狼群豺群的傲氣。”

        阿毛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出發吧。先就近去看看那頭大鯨魚還在不在附近,若是不在,便走陸路吧。”當下便向海角之處進發。

        走了一天,眾人皆累,便尋了個地方休息。阿毛等白天大戰,立刻便睡得極深。可直到夜深人靜,阿美卻依然睡不著。她呆呆望著酣睡中的阿毛,喃喃道:“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你說你有一個妹妹,我信了,可是現在,你卻又有一個妹妹。我……是不是也隻是你的妹妹?”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已淚意瑩然。

        良久,她才終於收住淚水,轉過頭去,怔怔望著不遠處一個小小的身影,慢慢走了過去。

        那小狐狸癡癡望著月亮,頭也不回,輕輕道:“阿美姐姐,你來了。”

        阿美靜靜望著她,道:“不敢當。你能不能說實話,昨天你究竟和冕雕幹什麽去了?”

        小狐狸歎了口氣,幽幽道:“姐姐明察秋毫。冕雕去觀摩鳳凰大會去了,至今未歸。那大鳥,其實是花翎信天翁扮的。他本來是從你四舅那裏送信回來,我召喚他帶我去你四舅那裏。我是去救阿毛的。”

        阿美冷冷道:“你怎麽救的?”

        小狐狸咬了咬唇,終於道:“沒有幾個男的,能在我麵前保守住秘密。”

        阿美哼了一聲,道:“你知道阿毛是最驕傲的吧?”

        小狐狸垂頭道:“知道。”阿美道:“那麽以你的所作所為,居然還好意思去纏著他?”

        小狐狸道:“我沒有纏著他,我隻是在幫他。有些事,隻有我能幫他。”

        阿美怒道:“你那些難道不是欲擒故縱?還說不是纏他?你可敢直來直去麵對他?”

        小狐狸忽抗聲道:“我會欲擒故縱,但我沒有對他如此。我也不是公主,我沒有直來直去的底氣。”

        阿美從未被人如此頂撞,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來。

        那小狐狸掉下淚來:“我也是父母生的,可是我卻沒有父母養。你天生就有一切,可我卻每一絲每一毫都得去苦苦爭取。我是喜歡他,因為我雖閱人無數,他是唯一一個我想讓他被迷,卻又沒有被我迷住的。”

        阿美失笑道:“就你那點本事,也就迷迷沒見過世麵的小子,還想迷惑他?你知道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有多麽不同凡響?”

        小狐狸冷冷道:“不,他之所以沒有被我迷惑,不是因為他妹妹,而是因為你。”

        阿美萬沒料到她竟如此回答,頓時心頭狂跳,臉兒發燒,幾乎都說不出話來。

        小狐狸淒然道:“我很小的時候,媽媽托猿長老給我算過命,很痛心很痛心。我問她為什麽,她說我的命很苦,因為喜歡我的,我都不喜歡,可是我喜歡的,卻又不能喜歡我。我父母雙亡後,猿長老收養了我。我本以為他最疼我,可他卻把我賣給了沙漠狼群,後來又要我去沙漠南邊迷惑狼群,豺群,還打算派我和你四舅合作大事。可是我在沙漠那邊,撿到了一樣故鄉的東西,讓我說不出的懷念小時候的單純,說什麽也不願去。再後來,猿長老發火了,又得知你四舅假公濟私,就幹脆把我送給了他萬裏之外的弟弟。然後,我就碰上……他了。可是,他對我,卻沒有歡喜,隻有鄙視。我曾想過迷惑他,可是,卻又總是做不下去。”說著,輕輕取出半根針樣的東西,月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阿美仔細看了又看,忽然驚道:“這……”那小狐狸輕輕道:“不錯,這是他的那根胡須,是你本來已得到,可是卻又拋棄了的。”

        她頓了頓,忽然淚流滿麵,輕輕道:“你什麽都不缺,你隻需要他的喜歡。我什麽都沒有,我隻能祈求得到他的憐憫。你本來就不缺它,既已拋棄,能不能讓我保留它,保留這一點點憐憫?”

        阿美完全怔住了,腦中一片淒迷,幾乎沒有聽見小狐狸那細如蚊呐的聲音:“我能不能叫你一聲,姐姐?”

        次日一早,眾人正在尋找鯨魚,忽聽小狐狸道:“看那邊~”眾人居然真的就找到那頭鯨魚,不久便回返了海的東邊。

        以前,阿毛等時時刻刻都擔心被偷襲埋伏,現在卻是大搖大擺,徑直前進,再無半分猶豫擔心。母獅小獅們不願去虎王領地,於是阿吉和納菲便留下引領他們,阿毛、阿美和小狐狸阿美繼續前進。

        阿美先還擔心如何麵見父母和找四舅算賬,但才到洞府,便得知四舅竟忽然不知所蹤。歇息幾日,信使翻飛,周圍猛獸都已得知,虎王的女兒帶了一隻極勇猛的大貓回來,而且這大貓還曾獨闖西荒,力戰群獸,自也不得不服氣。

        虎王見群虎覬覦之心已安定下來,阿毛又如此英武不凡,諒阿彪難以超越,也就順水推舟,沒有多言。唯一的遺憾便是那聖地麒麟穀,前些日子忽然全數枯萎,其中的珍禽異獸、各式毛蟲,完全流散,不見蹤影。

        阿美暗中慶幸之餘,也擔心起來:“幸虧沒提阿毛身有蠱毒的事。可這蠱毒之事,終是心腹大患,就算現在是握在……在……那狐狸精的手中,也畢竟隻暫時解個燃眉之急。唉,普天之下的狐狸精,哪有不騙人的?還是得握在自己手中才放心啊。” 

        阿毛見此間事情已了,思鄉之情大起,便想回去彩穀一趟,隻苦於時間已久,風沙移位,不知方位。不料小狐狸卻深諳這些,信手指點,總能輕易找到回去之路。一路上除了碰見野駱駝時,野駱駝一個勁朝他搖頭歎息、卻又束手無策外,倒也十分平靜。

        一直到了彩穀,正要去看望爺爺奶奶的老屋,忽見一條巨型毒蛇正在鬼鬼祟祟,絕似當年率眾咬傷小白爸爸的那條。阿毛頓時惱怒起來,衝上前去質問廝打,結果就碰見了小白和阿黑。

        小白,白虎阿美,和小狐狸阿美一見彼此,各生感慨,無不由衷讚歎阿毛的眼光。阿毛和阿黑畢竟心掛爺爺奶奶,稍一敘舊,便想趕快去看望兩位老人家。無奈她們三個嘰嘰喳喳,當真是三個女人一台大戲,不知要演到什麽時候。

        好不容易等到她們安靜了些,這才勉強收起話簍,準備回向老屋所在。不料才一動念,本來萬裏無雲的天際忽然烏雲翻滾,疾風大起,狂風暴雨眼看便至。

        阿毛氣得大罵:“什麽老天,變得這麽快?發羊癲瘋了?打架時大雨瓢潑,眨眼間又放晴,現在居然又是狂風驟雨?”

        正要尋地先行避雨,忽見一輪極明亮的月輪從黑壓壓的烏雲間現出,光耀千丈。

        阿黑奇道:“我沒看錯吧?這還是白天吧?難道一下雨就真的變黑夜,連月亮都出來了?”正說話間,那月輪忽然急轉直下,竟直撲他們而來。小白等全都嚇得驚叫起來。

        阿毛怒道:“別怕,有我們呢!你們把心竅和耳朵封住,待我先用鎮邪之嘯,震懾妖物元神,然後便可撲落其形體。”說著和阿黑對了對眼色,便要猛撲過去。

        忽聽一個聲音朗笑道:“千萬別,那是貴客!”眾人一晃眼間,那月輪已倏爾閃開,一條渾身閃耀青幽金光的蜿蜒靈動之物從後閃現出來,淩空大叫:“阿毛,阿黑,小白,我想得你們好苦!我是阿易啊!”

        原來阿易當日和鮫人分別後,徑直前行尋找皇帶魚,但海鰻雖多,卻無一條皇帶魚,更沒半點明珠之影。阿易極是氣悶,心想:“難道又要等到月圓之夜不成?這可要等死人了。”但實在也無它法可想,也隻得姑且繼續。

        這一日找累了,阿易便尋一處平靜些的海麵,躺著休息。正睡得香甜,忽覺一物猛然砸落自己頭上,立時眼冒金星。

        阿易急忙躍起查看,卻見一條身形奇特的魚,正從自己身邊濺落水中。剛要細看時,那魚又從水中躍起,胸鰭如飛鳥般飛速撲動,居然淩空飛起,不見蹤影。

        阿易大驚:“我沒看錯吧?這是魚還是鳥?”正要極力追上去看個究竟,忽覺周圍水波劇震,便如地動山搖一般。

        阿易震驚無已:“天哪!怎麽忽然地震了?海嘯了?”還沒來得及看清方位,一個利齒森森的尖尖魚頭已朝自己直衝過來。

        阿易嚇了一大跳:“難道是鱷雀鱔的親族?”急忙使出吃奶的力氣,總算避開了那大魚這一擊。那大魚身體從身旁衝過,綿延不絕。

        阿易忍不住心頭震撼:“好長的身體!”百忙中一轉身,便要抓住其身體中段。但那大魚極是靈活,早知阿易企圖,身形隻一側翻,便湧起巨大海流,硬將阿易蕩開。

        阿易眼看自己就要抓住其背鰭了,卻功虧一簣,不免驚歎:“原來這家夥身體這麽扁平,怪不得這麽能翻浪,比海鰻強多了。”正尋思間,那大魚已調轉身體,複又回頭反咬。

        阿易急忙避開,見他頭頂紫發飄逸,忽然心頭一動,大叫道:“你是不是皇帶魚?”

        那大魚完全不理他的呼喊,依然大力翻騰,將阿易掃得東倒西歪。阿易連喊數聲,見那大魚依舊不理,心頭漸漸生氣起來:“鮫人說皇帶魚脾氣好些,怎麽還是這麽暴躁凶猛?估計不是他。”當下瞅準一個機會,一把抓住其頭上紫發,翻轉過來,將其就著大魚胸腹處打了個結。

        那大魚大驚,急忙死命翻滾,想要解脫,但卻沒有半點效果。阿易正哈哈大笑,忽見那大魚突然絲毫不動,筆直豎立水中,便如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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