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南門前的場地開闊又臨街,我們常與S在此戲耍,S的聰明表現常引人注意。經常往來的車夫都知道,他們有時來找點水喝,也逗弄一下S。它對這些友好的車夫表現恰當得體,適度的禮貌也不忘警惕。
有一天來了一個日本軍人,從肩章上看是個尉官,言談舉止還算禮貌。S一反常態,直奔東屋,藏身桌子下麵,從遮桌前的布簾縫隙中向外窺視。此桌正對門口。
顯然日軍是直奔S來的。我們想起不久前曾有兩個日軍遠處觀望S在南門前的戲耍,並指點又議論。
父親正坐在北炕上的炕桌前寫東麵,對日軍的直入民宅有些不滿,故所以沒有起身相迎。日軍用不準確的中文稱讚S是條好狗。又亂七八糟地說些中文,意思是要買狗。並站在門口不進不出,麵對S藏身的桌子。
我和哥哥到中廳,站在日軍的背後,用手指勾引示意S出來,S從縫隙中看著我們,卻找不到機會,父親看清如此陣勢,就慢慢起身穿鞋、下炕,用熟練的日文打招呼(父親日文很好,曾為中國人打官司,舌戰日本人)日軍沒想到麵對的是會日文的中國知識分子,父親邊打招呼邊讓,趁他轉身之際,遮擋一下,S如灰塵般“飄”了出來。
我與哥哥帶著S衝出北門,穿過菜地、鐵絲網……,直奔背麵的陳嬸家。
陳嬸家有一無水衝的旱廁,是一木板房,有門有窗。蹲坑上用一有木柄的蓋板蓋住,四周有富裕的空間,有點雜物,除了氣味不好,藏身尚可。告訴S:“藏在這裏,我們會來找你的!”我們又迅速跑回家。
此時日軍走了,父親述說日軍想買,並說它不是一般民間的狗,意指是軍犬,不能流入民間,否則寧肯殺掉。
父親強調此犬確是好狗,自幼自願來我家,且隻能忠於我家,它買回去也隻能是隻死狗,如果為了錢賣了它,我就不如狗了。它是隻義犬,其高貴的品質就是忠於主人,永不背叛,如同軍人一般忠誠,是人類該尊重的。父親有意喚起他的良心。他點點頭,站起來深鞠一躬,說謝謝,還想看一眼桌下,沒了!像灰塵般飄走了。這些細節是後來母親多次描述的。
我和哥哥又速返陳家,打開廁門一看,它仍老實地坐著,它的眼睛在問:“那家夥呢?”它輕快地出來,陳嬸說:“你家的狗隻聽你倆的話,孩子要上廁所,要它出來一下都不肯,臉轉向牆,嘴朝天,眼睛一閉,就是不出來……!”
與S之間沒有共同語言,但心意情感,絕對相通,從沒搞錯過。
有共同語言的人類,誤會、錯怪不斷,爭論不休……。而與S的無言交流從不會出錯。
它是隻溫馴有凶狠的大型犬,沒見過它怕什麽,但為什麽怕日本軍人?它來我家時,僅三四個月大,日軍又怎麽得罪了你?
後來蘇聯進東北搶我家,搶鴨場,它一反常態,決不正麵衝突。這個迷,始終無解。
(圖文媽媽原創,請勿轉載)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