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記事時起,家裏就時常冒出老爸從山裏弄回來的各種小動物。老爸把家裏吃完了的大個醬油瓶洗幹淨,把煮熟的蛋黃放進瓶子裏(那種瓶子的口,比蛋黃略大一些),黃昏時候把瓶子扔到鬆鼠出沒的地方,第二天一早,瓶子裏一定有一隻急的“團團轉”的小鬆鼠(鬆鼠聞到蛋黃發出的香味兒,按耐不住,鑽進瓶子裏,大快朵頤,後果就是吃得太飽,滾圓的肚皮已經不可能再從小小的瓶口鑽出去,也隻有束手就擒的份兒了)。老爸給小鬆鼠做的籠子很大,也很漂亮,籠子裏像現在小朋友的遊樂場,獨木橋,小秋千,滑梯,風車兒應有盡有;初來乍到的小鬆鼠會矜持一會兒,一旦它熟悉了這些玩具的功能,那家夥,本來就伸手敏捷毛嘟嘟的小家夥,上躥下跳,前滾後翻,忙得那叫一個熱鬧!每每雙手抱著豆子,大尾巴瀟灑地摔在身後那麽一坐,忙忙叨叨一通忙活,磕了一地的皮兒,酒足飯飽,它就會去玩兒風車,兩隻前爪倒騰的既協調又快,風車轉的嗡嗡作響...每當這個時候,我和弟弟就趴在邊上靜靜地看它上躥下跳,甚至有點亢奮地表演,那種快樂,比我們自己玩兒還開心!小鬆鼠養的久了,跟我們慢慢熟悉起來,也就不怕人了,我爸偶爾會把它放出來,讓它在屋子裏跑一跑,時間久了,放出去,也就不管它,它在外邊玩兒累了,餓了,就會跑回來吃飯睡覺。時間再久了,鬆鼠玩兒野了,回來的次數就會越來越少,最後,偶爾回來溜一趟,轉身又走了;在後來,影也不見了!哈哈,老爸每次都是這樣。各種小鳥兒,剛長了羽毛給帶回家,老爸讓我們每天去外邊捉螞蚱回來喂,黃嘴丫兒慢慢退去,長大的小鳥兒眼睛滾圓,眼神清純,看到我們就撲棱著翅膀嘰嘰喳喳討要吃的;慢慢的,老爸也會跟養鬆鼠一樣,把長大的鳥兒放出去,看著它在屋子外邊的樹上快樂地啾啾鳴叫,我們既興奮又欣喜的,是它認識我們,還會跑回來吃飯,喝水,睡覺!當然,最後的結果也都是它們回歸了大自然...
在我的記憶中,小家夥們的最終離開,似乎沒有給我們造成什麽遺憾,有的,隻是養育它們時給我們帶來的那些快樂的回憶。大概在我六七歲的時候,家裏養的一隻小鬆鼠,在院子裏串來串去,我叫它回家吃飯,它也不理;趕它回家,它就逃跑,急得我不行,正束手無策的時候,它確鑽進了一個煙囪下的老鼠洞,大大的尾巴和後腿露在外邊,機會終於來了!我急忙悄悄跑過去,一下子抓到了它的尾巴!小鬆鼠突然被抓到尾巴,大概是嚇壞了,死命地往鼠洞裏鑽,結果,兩個反向的力那麽大,鬆鼠的尾巴被撤了下來!它的尾巴骨就那麽直挺挺的,鮮紅地豎著,小鬆鼠又疼又怕,死命地往樹洞裏鑽,最後不見了。我哭著,拎著鬆鼠的尾巴跑回家,我既害怕又心疼,半天才跟父母說清楚發生的一切。老爸跑去看鬆鼠,老媽安慰我說:“沒關係,它一會兒就出來了,還會長出新的尾巴來的。”這話讓我一下子釋懷了,既然還能長出新的尾巴,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媽接著跟我說:“以後千萬不要在拽它的尾巴了,不管什麽時候!它看不到你,你突然抓它,它不知道是誰,也許它覺得是要被吃掉呢,能不怕麽?!就會拚命逃跑,你看,它受傷了吧?多疼呀!是不是?!”我特別嚴肅地點著頭,想著鬆鼠的疼和它的怕。
以後的一段時間裏,我不停滴去鼠洞那裏看,希望看到鬆鼠出來,希望它回家,希望看到它長出新尾巴。也問過父親,得到的答案是:它可能生氣了,現在不想回來,等它在樹洞裏長出新尾巴,它就回來了...
那年入冬前,我爸修整煙囪,發現了被熏死的小鬆鼠,那天,爸爸有點不高興,但也沒說我什麽,我特別的難過,晚飯也沒吃。媽一直說:“我們不是不懂麽!下次不會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隻要跟姐姐弟弟鬧別扭,他們就會提我弄死了鬆鼠的事兒,平時氣焰很囂張的我,每每這個時候,就如泄了氣的皮球,就跟犯了罪一樣,羞愧難當!直到媽媽怒斥姐弟們:“還有完沒完?!她是成心的麽?要是你們幹的,她每天拿來說,你們難不難受?!”姐弟們啞然,我從此精神解放了!
現在想想,我很感激父母親,她(他)們善意的謊言和對姐弟們的批評,在事發和事後都給了我心裏的安慰和保護,同時,也教育了我,讓我學會了站在“它”的立場上去思考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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