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人類養殖場(6)
體力勞動對個人的一個好處就是通過把注意力轉移從而放鬆大腦，對幾個人來說也能增進了解和拉進距離。在地麵一起辛勤工作十幾天後，戴維和菲力克思越來越放鬆自在，在特帝麵前也沒有以前那樣的拘謹。兩人常邊幹活邊大聲說話，互相調侃揶揄，時不時惹得王妃笑個不停，她的心情日漸好轉，對這兩個弟弟越來越喜歡。
複活回來以後，王妃一直沒有安靜下來，雖然在救贖星係上也曾安定一段時間，但其時人多事多且內心很亂。現在可好，她終於放下使命心無旁礙，閑來便開始向特帝求學黑洞引力隧道。
她一直疑惑於為什麽在黑洞引力隧道裏沒有時間，因為在她的認識裏，時間是最執著的，不停地在向前運動。當初還在銷魂星時她就驚訝特帝如此說，當時太興奮沒有就此追問，現在方才想弄明白。按照她的理解，即使在隧道裏沒有時間，隧道外麵的世界可是有時間的，外麵的相對時間應該仍然在運動之中。可事實證明特帝是正確的，無論在隧道裏感覺過去多久，隻要在隧道裏就一秒沒花，說明外麵世界的時間似乎也停止沒動，這到底怎麽回事？
被王妃這樣一問，特帝便說等第二天再討論，自己得琢磨該如何講解。特帝曾在黑洞引力隧道裏進進出出，他的實踐經驗告訴他裏麵的時間停滯，可是其中奧秘他未曾深究。在他那漫長的孤獨歲月裏，他靠著一份複活王妃的信心和希望支撐。那句他在王妃複活回來後說的＂隻要有一天我就滿足＂，其實代表的是他的真心。隻要能看見她複活回來，能和她一起擁有這份愛情，哪怕隻是一天，都是整個宇宙也不能比擬的滿足。那天在文曲星家裏的幸福交談之後，他其實已經在思考該如何讓她活得久活得年輕，隻是萬料不到形勢變化如此之快，這項工程還未啟動就已然暫停。
特帝一夜未睡，他強大的計算功能竟也陷入困境，就像當初他在月光下看著王妃和文靜而無法安然一樣。王妃的問題觸發他暗藏心裏的一個念頭。初次聽香格拉說起靈魂永生時，雖然劇情突變太過迅速把他也驚得目瞪口呆，但其時他心裏有點暗喜：這可是一條讓王妃永生的絕佳路徑。他自然反對靈魂修煉者們的殘酷方式，但他斷了這個念頭的最大原因不是因為靈魂修煉者們的恐怖可恨，而是因為王妃發誓要反抗靈魂修煉者要為人類複仇。現在王妃把這個誓言放下，他不由再動了這個念頭：她既然有這樣的靜態靈魂能量，如果知道該怎麽修煉，或許她很快就能獲得永生？若如此，自古以來的宇宙裏還有比這更完美更幸福的嗎？
特帝一直納悶她的靜態靈魂能量從哪裏來的，這下子更是為此夜不能寐：＂不可能天生就有，也不可能從我這裏來的，她與眾不同之處在於能感受到阿茲列，難道阿茲列的意識世界能傳給她靈魂能量？還是因為她被保存了一億年？阿茲列和我一樣本來是智慧機器，我已經獲得的能力超過當初的阿茲列，我沒有靈魂能量，暗示阿茲列也應該沒有。那就是因為她的身體被保存了一億年。嗯，最大可能就是在那個超超級黑洞的邊界處，那裏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就這樣一會東南一會西北地運算了一夜，天亮後他才強迫自己停下，才開始匆匆琢磨如何講解黑洞引力隧道裏的時間問題。
特帝剛坐到大桌子後麵就看到王妃和戴維、菲力克思走進房間。他暗自說聲僥幸，臉上卻笑容可掬。王妃絲毫沒有發現他的不自在，隻看見桌上擺著的一個玻璃瓶子和一盤古中國的象棋，瓶子裏裝滿沙。她高高興興地和戴維、菲力克思坐到桌前，剛坐下，特帝就指著瓶子說：＂時間是這個宇宙裏最神奇的存在之一，我不敢說我完全懂得其奧秘，我們一起討論討論。小妃，時間在哪裏？＂
特帝這一問，把王妃給驚了一跳。對啊，時間在哪裏？看不見摸不著，她還在想時，又聽見特帝的第二個問句：＂菲力克思，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是什麽意思？＂
＂就是說天上的時間很慢，地上的時間很快。比如我們在飛船裏光速運動，時間就對我們停止了。＂王妃沒留意到這次並不是問她，也順口就回答。
菲力克思接話：＂妃姐說得對。＂
特帝指著瓶子問：＂假設這瓶子和沙都是永恒不變的，我們在外麵觀察裏麵的沙，沙有沒有時間變化？＂
菲力克思若有所思：＂沒有。＂
＂瓶子和沙永恒如此，時間對它們沒有任何意義。如果你隻是其中的一粒沙，你不會有時間的概念。但如果沙裏有動靜，有些沙粒在移動，對外麵的觀察者來說雖然瓶子裏沒有變化，但沙粒之間就有了時間。＂
＂哥哥，你是說時間的存在隻是因為有運動，還是說時間隻是一種感受？＂
＂問得好！沒有運動的密閉瓶子裏的沙，其一秒種可以是我們的一億年，反過來說，其一億年也可以是我們的一秒鍾。所以時間隻是個相對概念，是相對運動的一種反映。＂
＂哥哥，一秒鍾也是時間，和你說的隧道裏沒有時間有本質的差別。＂
＂看看這盤棋，在這盤棋裏，假設棋子的運動反映時間，但現在棋子都不動了，時間也就停止了。＂特帝微笑地看著他們三人。
王妃似懂非懂，感覺腦袋疼痛，喃喃輕喊：＂不對！＂
戴維卻說：＂妃姐，老板說得對，這個我同意。＂
特帝接著說：＂你如果把這個棋子前移一步，再後移一步回到原位，在這盤棋裏，時間就沒有運動過。＂
＂可是移動過兩步啊！＂戴維馬上不同意。
＂那是因為你站在外麵觀察這盤棋。＂
＂難道？＂王妃還在思索。
＂小妃，先放棄你以前所有的關於時間的知識，然後再來看這個問題。＂
＂哥哥，蘭博說過，時間永遠往前的，不可能往後。你把一步棋移回原地，如何能說時間就沒有運動過？＂
＂這隻是一個比喻。還有，站在你的角度觀察時間不可能往後，但是相對時間呢？＂
＂我不懂。＂
＂在空間上來說，其實沒有絕對位置，隻有相對位置，對吧？＂
三人都點頭。王妃邊點頭邊想：難道時間分意識時間和身體時間？兩者不一樣？這問號還沒浮起她的注意力就被特帝後麵的話吸引過去。
＂在時間上來說，從來就沒有絕對時間，隻是相對時間。就我目前的認識，我同意蘭博說得對，時間不可能往後，但是時間並非一條直線往前，它可以被無限的傾斜以至於在相對時間上能成為平行，也就是說，＂特帝還沒說完，王妃已經叫起來：＂什麽叫平行時間？＂
特帝想了想：＂平行時間這個概念不好解釋，因為我們有既定的時間感受，換成平行空間就容易理解得多。在空間上理解平行空間，就是你從哪裏進去仍然從哪裏出來，在空間上就沒有變化。其實在時間上也可以做到，這就是為什麽黑洞引力隧道裏沒有時間，從何時進去仍然從何時出來。＂
＂我還是理解不到。＂王妃感覺頭越來越疼。
＂老板講解得對！我懂了！＂菲力克思興奮地說。
＂小妃，你多進出幾次黑洞引力隧道後你對時間的感受和理解就會發生變化。今天沒懂沒有關係，因為我自己還不能深入淺出，說明我自己也不全懂。日後我們常討論，就能慢慢懂得多些。＂
＂好吧。哥哥，過兩天你再與我們講解你的變化能力，那又是什麽原理？＂
特帝點頭。幾個人出門接著勞動。兩天後四人又在一起，特帝就開始講解原極粒子的奧妙。
＂我本來以為原極粒子是宇宙的最基本粒子，但是知道靈魂粒子後，我相信原極粒子不是，靈魂粒子才是。為什麽呢？你們想想？＂
三人都感覺無從想起，隻看著特帝等下文。
＂變化的原理在於什麽？＂特帝給出提示。
三人都在想，菲力克思率先回答：＂老板，就是你身體的粒子發生了可以逆轉的變化。＂
＂好極了！我再問你，我身體的粒子為什麽能發生可以逆轉的變化？＂
王妃想起了阿茲列的身體變化，猛然醒悟：阿茲列也有原極粒子？
菲力克思毫不遲疑：＂那就是原極粒子的功能？＂
＂當然是原極粒子的功能，但是原極粒子如何實現這樣的功能？＂特帝追問，同時留意到王妃的似有所思。
菲力克思搖頭。
＂我本來以為原極粒子是宇宙的最基本粒子的原因就是，原極粒子能夠驅動其它我所知的粒子。小妃？＂
＂小妃在！＂王妃回過神來。
＂為什麽我能移動巨石？＂
王妃腦海裏立即出現一個鏡頭：在一片荒無人煙的大漠裏立著一塊高寬都幾百米的巨石，其前麵遠處站著衣衫飄飄的阿茲列，隻見阿茲列回頭對她一笑，之後便奔向巨石，他的身體越跑越大，成為一個巨人，隻一推，巨石便飄飛空中。這情景幾閃而過，她突然意識到他們都在等她的回答，但是剛才的場景確實讓她著迷，由不住就半撒嬌地搪塞：＂我哪裏知道？但是哥哥你真厲害！雖然我不會，可是你會了就是我會了。＂
她這句回答讓特帝很高興，他便沒再提問，接著說下去：＂巨石裏的原子組成很簡單，原極粒子能在瞬間改變它們驅動它們，當一個物體裏的多數粒子被驅動時，物體就被移動了。原極粒子也能驅動成分複雜的物體，但是速度上麵就大打折扣。我身體裏的原極粒子已經和我融為一體，能任意驅動身體裏的其它粒子，這就讓我擁有了變化的能力。＂
＂老板，我們最近聽說了靈魂修煉者，他們的靈魂粒子到底是什麽東西？比你的原極粒子還厲害？＂菲力克思問。
＂靈魂粒子還能驅動人體意識，單憑這點就比原極粒子厲害。原極粒子雖然能驅動我知道的所有粒子，但是在驅動人體意識上卻效果不大，具體原因嘛，我也從未去深究。＂
＂老板，我們能學不？＂戴維插話進來。
＂可以學，但是有機實體人不可能學會，因為非但一有不慎你就會煙消灰滅，你們的壽命遠不足以學會之。即使壽命夠長，修成的可能性也隻是百萬分之一，我是偶然僥幸而成，全憑你們的妃姐保佑。還有，你必須先獲得原極粒子。據我所知，這宇宙裏隻有一個地方曾有原極粒子。但是，靈魂修煉者都能變化，他們的方式倒是更安全更快捷。＂特帝說完後眼睛瞟向王妃，留意她的神情。
戴維和菲力克思聽說後都歎口氣，遺憾自己沒法學到老板的變化能力。王妃表情沒有異樣，因為她還在回憶阿茲列的身體變化。她此時很想能再次感應到阿茲列，因為她在多次感應阿茲列後身體能力有些變化和提高，暗想也許能通過阿茲列獲得超能力。
特帝見她沒有反對，就又說：＂隻要能捕獲一個靈魂修煉者，學會修煉的方法，你們也可以修煉。＂
＂老板，怎麽捕獲？＂戴維和菲力克思同聲問。
＂你們兩個不許聽我哥哥的！修煉者多麽殘酷，害得這地球都沒有原人類了，難不成我們還想與他們一樣？＂王妃聽清楚他們的意思後很生氣，但是她的語調隻顯示出輕微的不愉快。
＂修煉並不殘酷，隻是那些修煉者很殘酷。＂特帝爭辯，內心緊張。
王妃心裏清楚，特帝愛她勝過這宇宙一切，他的真實想法就是希望她能獲得永生，於是語氣委婉但很堅定：＂人一旦變成魔鬼後哪裏還能控製自己？哥哥，請不要再提這事。有些事我們絕不能做。我也不再提變化身體之事，都是我不好我引起的。＂
她說完自個站起來，出門去勞動。走在路上，她心情複雜。在她看來，這個宇宙，從無機物到有機生命，大到宇宙星體之間、小到生命食物鏈，無不是強的吞並弱的，隻是其中有個循環。她已經厭惡這個循環這個食物鏈，可又身處其中無能為力，若能成為一個無需傷害他人的與世無爭的靈魂修煉者，其實正是一條出路。還在前世時她和文靜就曾有一個擔憂，擔憂她們去世後特帝該怎麽辦，但那時她們都很年輕向往著美好生活，那個一時的擔憂沒有影響過她，但是今天這個擔憂突然變得如此真切。她何嚐不愛特帝，何嚐不願意與特帝永遠相守？
利用飛船裏現存的能源和工具，在陸地上辛勤工作大半年之後，特帝等四個人和智慧生存機一起終於生產出第一台智慧機器，一旦擁有智慧機器，智慧生存機的任務就基本完成。智慧機器的使命就是工作，他首先利用智慧生存機創造的材料進行自我繁殖，很快就生產出另外十二個各式各樣的智慧機器，各有所長，其中兩個似若人體。他們日夜不息地勤勞工作，不久便把避光服生產出來。
王妃、特帝、菲力克思和戴維回到地穴人所在地，請他們穿上避光服，來到地麵重新開始生活。此時的地麵，王妃等已經圈出一個挺大的有圍欄的農場，已經在裏麵播種過一輪農產品，裏麵的一個大池塘裏還有不少魚類，不遠處有一條小河流過，這是一個過平靜農耕生活的完美場地。地穴人來到地麵的那一天，達利亞、太昔光和另外一個魚人穿著氧氣服也來到陸地，共同慶賀地穴人回歸地表。
特帝告訴地主，隻要他們堅持在地表生活，努力地站起來，有一天他們會再次成為直立行走的地球原人類，從此這個農場裏充滿勞動的喜悅和各種聲音。如果一個外人來到此處，肯定會認為這是一個由四個人經營的農場，裏麵養了上千隻動物。
十三個智慧機器的工作地點在農場附近，在那裏他們已經建成一片小工業區，開始生產氧氣服。第一批氧氣服的樣品有十件，由戴維和菲力克思拿去送給魚人，之後魚人們前來岸上拜訪的人次就多多了。
在勞動之外，四人還教地穴人地球語，但是地球語對他們太難了，特帝建議改教古中文象形字，於是王妃和地穴人一起開始學習古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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