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偶遇故事:從太平洋的這一頭到那一頭 (下)

在張愛玲的《愛》裏,偶遇很淒美,“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 彌漫全篇的是淡淡的哀愁和無奈。

    下麵就來講講我的偶遇故事,沒有那麽傷感,但也值得一記。

     當年我在北京工作時,常常跟幾個外國朋友一起玩:逛街,看電影,喝咖啡,探尋美食。還記得去北京友誼商店對麵的咖啡館吃午飯,在那裏我第一次吃 bagel 三明治。中央民族大學附近有很多民族風味飯館,其中一家傣族飯館非常讚,酸筍煮雞的味道至今記得。有一個美國朋友其實是菲律賓移民,叫古奇。那時候我尚不知 Gucci 為何物,否則一定要問問他是否故意拿 Gucci 開涮。古奇的中文說得很好,他這樣自我介紹:“我叫古奇,古怪的古,奇怪的奇。”  但是古奇既不奇怪,也不古怪,戴眼鏡的圓臉總是笑嗬嗬的,一副好脾氣模樣。

    相聚的時候總覺得分別的日子遙遙無期,但轉眼我們就各奔東西。在那個社交網絡尚不普及的年代,我們漸漸斷了聯係。

    來到美國以後,有一年我和先生到紐約玩,走得口渴就到麥當勞買飲料喝。算是從中國帶過來的習慣吧,先生排大隊,我占座。我坐等得無聊就左顧右盼,突然看到餐廳那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古奇嗎?真的是他!

    我們三人坐下來聊天,都驚歎這機緣巧合之巧!我們從外州飛到紐約;而古奇平日都在布魯克林,今天是為了看一場演出才來曼哈頓的,我們三個人在 “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巧!第二天我們又聚了一次,另外兩個朋友接到古奇的短信也趕來見麵:一個就在曼哈頓,另外一個在耶魯大學。我們五個人一起在曼哈頓一家私人庭院改裝的飯館吃比薩,說說笑笑,好像又回到了北京的舊時光。

    如果說這次巧遇是從東 (北京)到西 (紐約)橫跨太平洋,那下一個偶遇則是反方向的,從西(美國)到東 (香港)。

    我們剛搬到香港的時候,不能免俗地去澳門玩,因為很近,坐船一個小時就到了。

    通往大三巴的那條老街上,兩邊一間挨一間都是旅遊紀念品店。我們在擠滿遊客的小店裏買了所謂的(不知真假)澳門特色小吃杏仁餅,再推著童車裏的兩個孩子走到大三巴的台階上,一家四口都已又熱又累。台階上或坐或立,都是遊客。這大三巴算看過了,我心想再看一眼就走人;突然看到兩個人好眼熟。

    是馬克和他的中國女友!我們在美國的時候見過幾次麵,也說過話的:我記得女孩子是北京人。

    我們走過去打招呼,都感歎這次巧遇。這是馬克的第一次遠東之行,他們在香港/澳門短暫停留之後,就要去中國玩。馬克又高又帥,北京女友娟秀文靜,兩人看起來非常般配。我們各祝對方旅程愉快,就分道揚鑣了。

    後來的後來,聽說馬克和女朋友分手了。我不清楚細節,但在我的記憶裏他們兩人並肩而立的微笑身影,永遠定格在那個又悶又熱的夏日下午,在大三巴殘垣斷壁的廢墟上。

    我的兩個偶遇故事,從太平洋的這一頭到那一頭,其間經曆和見證了友情,愛情和親情的變遷和升華。再細細一想,人生其實就是由一個接一個的偶遇組成的;區別不過是每次邂逅以後相處的時間長短而已。 “恍若昨日騎竹馬,堪稱已是白頭翁。百世修來同船渡,千世修來共枕眠。” 如果我們都能用這種心態和眼光來看待身邊的人和事,心裏是不是會多一分感激和珍惜呢?

(圖片來自網絡,我那天看到的遊客比這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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