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記挖草 ——— “野火燒不盡 春風吹又生”,就當它個草我一逗

閑記挖草 ——— 野火燒不盡 春風吹又生”,就當它個草我一逗

 

 

草坪上,很多雜草。每天,清一塊。一坐下,草們圍過來,像開故事會。一下湧湧滿懷草頭王之樂。

 

草們,都往鏟下刀尖上湊,都歡喜地被捋被拔。剩下的,一樣歡喜地躺著,立著,風裏微微搖擺著。

 

蒲公英,挺能耐。一般群居,而且鄰裏相望。總覺得挖幹淨了。頭一低,貼緊地麵的齒葉圍成的一個挺規則的圓盤,無辜地躺平哥似地提醒,別忘了我。刀尖向它中心的一側切下,撬開,有悶悶的響聲伴著手指尖感到的一觸,自中央拎起,團扇盡展的樣。它,挺歡快的,挺高興的墜入筐裏,和已在裏麵的鄰舍重逢。相望,原來也可以是隻要在一起,不計較情狀的。

 

落單的蒲公英,有調皮的智商。躲在石縫裏。用刀片去切挖,長長的根須尾,有晃晃的白漿點,挺逗的翻小白眼。下次,又見著它,不緊不慢地從縫裏伸出,還頂了個花苞。歡迎挖切,雙贏不是?

 

“野火燒不盡 春風吹又生”,當草我一逗,是個不錯的一個段子。

 

有點個頭,身段,姿色的草們,撩著指尖,眼尖地擁進,扭著,戳著鬧進筐中。它們遇到鏟子,刀子,都樂嗬嗬地引頸相向。沒遇上的,素常樣的立在一邊,長在一邊。一陣陣地感受到一重新鮮的物界的從容和自在。環顧,哪有一絲刀鏟下的畏縮,有的是一派植者之穆,根本儼義。生死是你們動物自己嚇自己的套。此際invaluable 

 

最後清理的是和青草交頭接耳的它們。叫不出名,無數的小圓臉,彼此貼著。不開花,貼地,小傘樣地罩著身邊的草。它們身邊鑽出的青草,很新,很嫰,天天上spa 似的。循教,先用耙子捋。一捋,盈盈小傘盡傾,露出根。拔,延伸去,好長。一把在握,小傘盡沒,青草蔫蔫一地,有乍失保護的慌張,也有沒了玩伴的聊奈。草坪,就該是一律茵茵於某一種?隔壁的就是,尺幅裏,萬萬千千的小平頭,萬萬千千地挺著,若凝住的紐倫堡大閱兵。“法西斯!”嘀咕。

 

植被,這詞造得敢情!草們之於土地的嗬護,挖挖草,就細細地看到了。自挖草,就側目“大地母親”之喚。

 

光是土,慘極!黃土高原,戈壁裏韻丘,月亮表麵,見到的火星那圖,震撼一完,接著就“看個啥?”土成這樣,嘛母?!

 

予土以被,使潤,使溫,使有生靈相伴者誰?

 

見土就去蓋,挖了,燒了,淹了,洪荒了,大爆炸了,給點水就行,又去蓋,其誰?

 

街邊,亂石一塊,天靈蓋上一簇茵茵。草們護住積攢著的灰塵,“老房東半夜三更來查鋪,掖好被角”的溫存,不管不顧地盈盈一隅。

 

植被,媽才幹的事。土地,討債的兒女罷了。挖挖草,明白這事。另,還挖出“辣條”如下:

 

古時,“大”“太”不分。太陽,詮釋為大亮,無不可。推演而得太陰,就是大不亮。覺得行,雖不雅,但“西皮”。很後來,才有陰陽兩界,聊解領會不了西天來的那麽多又那麽嚴格的階門界的困擾。挖草,陰裏陽裏?草們,陰乎陽乎?

 

狗權貓權鳥權小鬆鼠權浣熊權…. 近幾十年來,要衝進《人權宣言》的意思,天天見濃。“我能摸摸他(她)嗎”已約定俗成為與貓狗們親密接觸的by law。救狗與救人,什麽什麽意義上,本地已斷無差別。斯為常識,不容置疑。挖草有識,這些些生靈,風不至就站著,縱然風中搖曳,也都有個度,它們有一種不瞥後生無畏的端儼。

 

它們很靜。你碰它,清涼,卻不使“哎喲,這麽冷!”它碰你,隻一觸,比紳士跳交誼舞搭在舞伴腰肢還輕,還有數。默然相向,蜿蜒的莖,千萬姿態的葉,引著向無聲之界深入。“緣溪行,忘路之遠近”,沒有“吳剛送出桂花酒”的俗套,也沒有“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我報路長嗟日暮⑹,學詩謾有驚人句”的手續要辦,許許多多的思兒,事兒慢慢褪去,草木界的情境在涼殷殷裏無有動靜裏徐徐鋪開。

 

“人類的產生,不定是生物演化中的一個錯誤。”前不久,讀到這個宏偉的宇宙觀。當即就摸摸自己的嘴臉,將落到竊下的荒謬,坐實成確鑿的凸凹手感。滿握的莖葉,宗師般地汩汩地首肯著,卻不強迫。看看僅這巴掌大的後院,竟有這般隆重,這般生生不息的青蔥,聯想到舷窗裏看到的一碧萬頃,和所知道單細胞如腔腸動物(水螅)海綿 扁形動物  線形動物 棘皮動物脊索動物(文昌魚)→脊椎動物(原口類兩棲動物爬行動物哺乳動物)的演化曆史一比較,後者,竟有點像小醜串場了。

 

看上去,大個兒的草挺霸,都可勁地伸臂舒筋地長。可尋到小圓臉貼地的草根時,往往都見有舒服平躺著的一棵或幾棵蒲公英鄰居。像偏遠點的鄉鎮裏世代相傳的鄰裏相望,蒲公英抽空幫看著這根的門戶,好讓那出門的悠悠延展。

 

有些草愛紮堆,其它的就讓開。沒來得及被圈在間隙裏的,生長著,也就是playground小點;性獨立的,崛著自己的崛,挺著不礙別人的挺。挖它們,省心。明明地顯出根部,根上麵像有意留著給你下手拔的地兒。拔時,才知道費勁。“我長大也不容易。根深了點兒,見諒了。”它嘀咕。

 

挖草的本意是把青草外的雜草清理了。挖著挖著就會遲疑。挖得盡嗎?區區有限與漫漫沒個頭之間的“搏奕”,多多少少有點犯愚公之傻。不是嗎?!是其一。見青草和雜草們摩肩擦踵的親切勁,會有一廂情願的小懊惱。是其二。懂這理的,鄰居中,十之有九。隻允青草,餘則格殺勿論的,據說是用了很不環保的物什。這事兒,咱就少數服從多數了。想到平生景願,不就是落腳雜居嗎?這為其三的理,縐出後,竟覺得尤其靠譜。

 

每次挖完草,站起,在腰酸裏繃直筋骨,開門回屋,重返人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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