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居 (一)倫敦

(一)倫敦

倫敦是我到達英國後的第一站。

飛機傍晚到的西斯諾,出關就一番折騰,算是比較順的,就是那位老太太要看我在倫敦住處的地址,而我手上唯一的一個老板給我的地址,她說是商鋪地址,不是居宅,不算數。我們彼此都拿對方沒有辦法,最後還是老太太妥協了,無奈地搖著頭,放我出關。

後來才知道,老板讓我給他帶的那一大箱中成藥,才是定時炸彈。我當時還屁顛屁顛地推著它們去排隊等人開箱檢查,沒想到人家大手一揮,讓我直接走人。

推著行李出來,外麵天還沒有黑,那個秋天倫敦的天氣特別好,第二次遇到那樣好的秋天,是二十年後,讓人感覺不出和武漢有什麽不同,以至於雖然是第一次看到來接機的老板,也沒覺得有什麽不適應的。

車進倫敦時天已經黑了,街上靜悄悄的,隻有路燈和路邊都關了門的黑漆漆的商鋪。看不到什麽行人,各式各樣的房子和教堂,讓人覺出了異鄉的感覺。

住處還真是商鋪的那個地址。樓下是診所,我的住處在樓上。

老板幫我拿下我的行李,又取出了兩個黑塑料袋裝的兩大兜物件,我們兩人分別提上它們,老板開診所的門我跟在他後麵進去上樓。

狹窄的木質樓梯吱吱呀呀,驚動了住在樓上的大夫和她的女兒。她們出來一起幫我把行李拿上樓。李總打開黑塑料袋,是兩床棉被,兩個枕頭和兩個枕套。他忘了帶床單和被套,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讓我將就一晚,明天再給我送過來。並讓我休息兩天,倒倒時差。把我托付給大夫後離開。


大夫送來一碗熱騰騰的排骨湯,讓我趁熱吃。我不餓,謝了她。她說那就等涼了以後放進冰箱裏,留給我明天作早餐。她也來自武漢,讓我倍感親切。寒喧了一會,她讓我去整理行李,以便早些歇息。


我的房間臨街,暗紅色的窗簾大概常年未洗,有些發烏。窗下是一張簡易的書桌和一張凳子。左手靠牆剛好放下一張單人床,斷了兩根橫梁。我把舊的那條被絮鋪上,再 鋪了枕套意思一下算是床單。枕頭上鋪了自己帶來的新枕巾。蓋上新的那條被褥,合衣躺 下。(衛生間裏隻有浴缸沒有淋浴頭,浴缸裏黑黑的,不敢用,得買了盆子接 了水才可以衝涼。)


再睜眼時,窗欞外已透白。抬腕看手表,淩晨四點。窗外汽車碾過馬路的聲音就在耳邊,還有記憶深處的不知是在哪撒歡的老鼠咚咚的跑步聲,讓人一個激靈,翻了一下身,聞到枕巾下散發出來的些許異味,再也沒法安睡。起身,輕輕下樓到診所裏坐下。


診所店堂很大。我坐在進門左手邊的櫃台後。櫃台是一張碩大的仿檀木辦公桌。後麵靠牆是一字排開的分格的草藥架。草藥都裝在透明的塑料瓶內。瓶外是標簽。中成藥放在櫃台裏及其旁邊的玻璃櫃中。


對麵牆上掛著兩副字畫。一副是嶽陽樓的山水畫,題有嶽陽樓記。另一副是字,好像是纂 書。上聯“梅蘭惠質”,下聯“鬆竹高節”。牆下是四張藤椅。牆角放著兩隻高大的景泰藍花瓶。鄰街的櫥窗下擺著兩隻布藝沙發,淺灰色的布麵上是深棕色的斜紋。沙發中間的茶色茶幾上放著一些過期的英文雜誌。如果穿過櫃台,從大門徑直往裏,拾階而上是兩間並列的治療室。治療室的右手邊是一扇門,遮住了往上的樓梯。


我坐在櫃台後的升降椅上,把腿擱在櫃台上,看街上的車一輛一輛駛過,一直到天
亮。

天亮後出去轉了一圈,很懷疑自己到了哪裏,印度?還是巴基斯坦?滿大街,看不到一個白人的影子,說好的倫敦呢?意外的收獲是,在一個雜貨店裏看到了熟悉的海天醬油的影子。

雖然後來來來回回又在倫敦工作生活過好幾次,但基本上都逃不出生活在那樣的街區裏的命運:周末半大小子們打群架,大街上直接對拚,磚頭菜刀一起上的場景,讓你有看拍電影現場的錯覺。要不就是兩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因為錯不開車,堵在兩頭誰也不讓誰,互相fucking 個半小時。

這樣的倫敦,有什麽值得留念的呢?所以當老板告訴我收拾行李去外地的時候,我是很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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