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羅夏國東部沿海的上州,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現代化超級大都市,也是整個羅夏最大最繁華的城市。作為東方的金融中心之一,無論是經濟還是軍事,它的重要性都不亞於首都帝京。滔滔江水從城市蜿蜒而過,順江而下,仿佛可以閱盡世間的似錦繁華,它的華麗讓人讚歎,它的夜晚更是讓人流連忘返,令人仿佛置身於一座魔幻與現實交織的城市,於是有些年輕人賦予它一個夢幻迷離的別稱——魔都。
上州的冬日不似北方那般寒冷,人們早已習慣了沒有雪花的冬天,洛希德酒店大廈樓頂的那片空中花園在十二月中旬的天氣仍顯得綠意盎然。
一位身著藍色戎裝的黑發男子正坐在花園一隅的小亭子裏品著紅茶,眼角一道粗狂的傷痕格外醒目。隨著杯中的熱氣嫋嫋升起,一個身披黑色戎袍的瘦高身影從樓頂小屋的樓梯間緩步走出。
“你來了?無刹!”雷霆並未抬眼望向來者,隻是沉靜的低聲說。
“雷霆,到底什麽事可以讓你違抗部長的命令擅離駐地?還要在這種地方和我見麵!你知道部長最忌諱我們私下有所來往。”對方語氣不善的質問道。
“昨晚過得還盡興吧,不來點上午茶?”雷霆說著做個了請對方落座的手勢。
“你還真有閑情逸致。”無刹坐上前冷冰冰的說,“部長前天還特別吩咐沒有他的命令,我們任何人不得擅離自己的駐地,如今你偷偷跑來上州,簡直就是公然抗命。”
雷霆語氣輕鬆的回應道:“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就像部長三令五申公職人員必須端正生活作風,你不是照舊還在這家酒店的總統套房包養情人!難道這種事也要讓他老人家知道?”
無刹麵色帶著一絲鐵青,“少說得自己像個正人君子!你在恒水的那點破事以為我不知道?”
“彼此彼此吧,有時錢和女人即使擁有得越多越無趣也不得不當成一種愛好,尤其像我們這樣手握重權的人,如果不表現出一些貪財好色之類的低級趣味,難免會讓部長擔心我們還有什麽更高級的追求和野心……讓他手裏攥著我們些見不得光的黑材料,他老人家放心,我們也能睡得安穩。”
無刹蔑然一笑,“原以為你隻是一介武夫,沒想到還多少懂得點為官之道。”
“要論為官之道我當然沒法跟你比了,你是統領校督,又身兼上州守護,能爬到這麽高的位置,不知部長到底看上你哪點。”
“小心你說話的語氣。”無刹微露怒容,“若是你想挑釁本督,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雷霆哼笑了一聲,“不必在我麵前擺什麽統領校督的架子,如果不是部長年紀越大越多疑,這個位置恐怕也輪不到你。”
無刹聽罷露出一絲陰寒的笑意,“竟敢妄議部長大人,你的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雷霆!”
雷霆的表情卻泰然自若,“讓我們言歸正傳吧,其實我一直想和你真正比試一下,看我們到底誰更有資格做這個上州守護。”
“如今鎮撫七校司隻剩下你和炎滅,那個叫邵凡的小子下一個很可能會去找你,你不老老實實呆在恒水駐防拱衛京畿,竟還有閑心跑到這來在我麵前造次。”
雷霆站起身來,神色平和的輕輕踱著步子,“唔,其實他已經找過我了。”
“什麽!”無刹緊緊盯著雷霆,目光中露出一絲狐疑,“難道……你已經解決掉他了?”
雷霆聳了聳肩淡淡搖頭,“想解決掉他可太不容易,不過我答應他……可以先解決掉你。”
“你說什麽!”無刹頓時起身,而後陰冷笑道:“如果不是開玩笑,你是想要背叛部長大人了?”
“背叛他?這話該從何說起?他又沒真正信任過我。”雷霆說著不慌不忙的起身亮出雷魂之矛,“否則也不會把我擺在恒水校司這個看起來被委以重任……實際上最尷尬的位置,既然他與我不仁,我又何必那麽忠心耿耿呢。”
“既然你選擇當叛徒,今天我就為部長大人清理門戶!”無刹狠狠說著,手中現出一柄寒冰長槍,斜身一閃刺向雷霆。
雷霆單手以雷魂之矛擋開刺來的冰槍,左手掌心電光閃爍,瞬間凝成一顆球狀閃電直奔無刹的胸膛,無刹側身退開一步避開要害,但那團閃電仍從他左肩擦過,無刹左肩的衣衫被燒去半邊,然而肉體在一層冰晶的防護下安然無恙。
“絕緣冰甲!”雷霆沉聲道。
無刹森然一笑,“你的‘雷破’這些年來還是毫無長進,早知這樣我連躲都不用躲。”
雷霆聽罷憤然躍起,手中長矛風馳電掣高速旋轉,形成一團耀眼的雷霆旋渦氣勢逼人的壓向無刹。
無刹麵色一凝,身前瞬間凝起一麵冰牆,看似纖薄,卻在雷霆旋渦的攻擊下巋然不動。
雷霆見狀不由加速運力,才讓冰牆退移了半分,無刹怒目一錚,身前冰牆頓時四散破裂,雷霆旋渦旋即被彈回,在樓頂爆炸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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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餘公裏之外的浙州市,滂沱的大雨將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黯淡迷蒙中。浙州大學的主校區內,學生們撐著五顏六色的雨傘穿行在雨中的校園,一對年輕的情侶相擁著穿過籃球場往七號餐廳趕去,男生一隻手為女生撐著雨傘,另一隻手提著個粉色的熱水瓶,兩人的衣著在周圍一個個時尚光鮮的身影中顯得略為樸素,看上去似乎家境並不太好。
“淼淼,等會兒我們去找校督先生,當麵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好嗎?”男生微笑著對女生說。
女孩高興的點了點頭,“好啊,校督先生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嗯,吃過飯打完水我們就去。”
兩人相視一笑,溫馨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的雨幕之中。
籃球場的另一邊,幾個頭戴安全帽穿著藍製服的工人也淋著雨往餐廳走去,看樣子應該是剛結束了一上午的勞動。他們走來的方向正是校區北隅那座正在翻修的二號體育館。因為正在修繕,體育館這兩個月來一直處於閉館狀態,每當午間工人們下工離開,那裏便是大門緊鎖、空無一人。
空蕩蕩的場館裏,一個人的腳步聲打破了慣常的寂靜,此人身著灰色高領禮服,左眼戴著副單片眼鏡,一隻手持著頗有古典紳士範的精致手杖,一隻手裏拿著本厚厚的書,年紀雖隻有不到四十歲的樣子,雙鬢卻已有絲絲白發,看上去有種沉穩老成的學者派頭。
隻見他步履沉著的走到體育館中央,環視了番四周的一片空曠,平靜的開口道:“雷霆,究竟什麽事情非要找我麵談才行?難道你忘了部長大人吩咐我們絕不能擅自離開駐地的命令!”
隨著男子的聲音空曠回蕩,早已藏在暗處的邵凡便從看台的一側現身而出,自上而下的俯視著這位學者派頭的統領校督。
“雷霆是不會來了。“他挑釁似的說。
“哦?是你……”對方的麵容露出幾分驚色。
邵凡從看台側身跳下,落地有聲的佇立在對方麵前,“他和無刹還有些事情沒有解決,今天就由我代他來奉陪你,絕夢!”
“原來如此。”絕夢終於明白過來似的淡然道,“雷霆竟選擇了背叛部長,還跟你連手製定了同時對付我和無刹的計劃,真是雄心勃勃的大手筆,他假裝約我來這有要事商議,連天氣和見麵地點對我的限製都幫你算計好了,但他到底還是比你老到,他若是失手還可以直接從外海逃走,而你則沒有任何後路。”
“我不需要留什麽後路,把你打倒從你身上踏過去就是一片坦途。”
“年紀不大,口氣真不小。雖然我憐憫你的實力,但還是很佩服你的勇氣。”
“不用這麽酸來酸去。”邵凡冷冷道,“絕夢,我聽說過你的一些事情,有一點我很不理解,你和我一樣都是來自底層,為什麽要為那些高高在上的統治者賣命?”
“底層?”絕夢懷疑的審視著邵凡,“你確定自己真正來自底層?還是你親身體會過處於這個社會最底層的生活?據我所知,你從小在城裏長大,雖然和外婆相依為命,但日子還算過得去,憑哪一點以底層自居?”
“五十步與一百步的區別,難道比慘也非要分出個高下?”
“既然你這麽認為,那我問你,對一個身處底層的人,最可怕的是什麽?”
“是一輩子不得翻身任由宰割的恐懼。”
“比起個人的永世不得翻身更可怕的是世代不得翻身,失去對一切的希望而陷入絕望,而你的所作所為正是要親手毀掉底層的民眾對這個世界僅存的那份希望。”
“我不明白你是什麽邏輯,為何底層民眾的希望在這個國家隻剩下‘僅存’了?這不正說明當今統治的嚴酷黑暗?就算是不願承認,你還是無意中暴露了對這個國家統治者們治下的殘酷現實有著清醒的認識。”
“我是個政治的局外人,對政治從來不關心,我關心的是你危險極端的思想——難道你不是要改變這種教育製度?這種在你眼中十惡不赦的應試教育製度?可正是這種看似殘酷的教育製度,給了底層的人們一個公平競爭、改變命運的機會。”
邵凡略一驚訝,好像心中所想竟被對方看透一般,但隨即鎮定響應道:“在我看來,這種教育製度正是誘導成年人用孩子去競爭而逃避自己抗爭的庇護所,讓人們把現在和未來都壓在孩子的競爭上淪為賽馬場裏的賭徒,在渾噩麻痹中沉醉任由幕後的操盤手們恣意擺布!”
“無論你怎樣抹黑它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如果沒有它,底層的人們才真正是世代不得翻身。”
“可你想過沒有,這種教育製度,這種由統治者製定的看似公平的應試教育,之所以給少數人翻身改變命運的機會,正是為了穩固統治不讓更多的人有翻身的機會以保證統治者江山永固。”
絕夢蔑然一笑,“在你這種人眼裏,是不是什麽東西都能帶上陰謀論的色彩?”
“你曾是一省的文科狀元,是這種教育製度的既得利益者,當然體會不到作為這種教育製度犧牲品的悲哀,你看到的隻是一己的金榜題名,何曾關心過無數人的名落孫山?那些應試教育的失敗者有的甚至像廢品一樣被遺棄在社會邊緣的艱辛落魄!在我眼裏,你隻是將自己的天堂建立在他們的地獄之上而心安理得!”
“這個世界上永遠都存在競爭,既然有競爭就必然有成功者和失敗者,成功者是少數而失敗者是多數,這個道理放在哪裏都一樣,你卻單單抓著教育領域大做文章,真是讓人可歎可笑。”
“良性的競爭當然無可厚非,但當一種競爭的殘酷扭曲幾乎已經讓孩子淪為古羅馬鬥獸場中的角鬥士時,麵對這種由人蓄意為之的惡性競爭難道你還能裝作視而不見周圍看台上那些道貌岸然的上層貴族?沒錯,你是從慘烈的角鬥中脫穎而出,你如今的翻身做主就是你口中底層民眾對這個世界僅存的那份希望,但一個人飛黃騰達的身後到底要留下多少遺骸枯骨!一具具、一層層,鋪就了你一步步躋身於這座統治大廈的道路。”
“竟然將我們的教育製度比作鬥獸場,你還真覺得自己是斯巴達克斯?”
“不,古羅馬的鬥獸場跟我們的教育製度比起來也隻能算是小巫見大巫,這種軟性的奴役反而更隱蔽更高明,鬥獸場中的角鬥士被奴役的隻是肉體,而這種夾帶著洗腦控製、政治灌輸的教育製度卻是要奴役一個人乃至整個民族的靈魂,角鬥士們隻是肉體上的奴隸,而我們的教育卻是要讓人從思想和精神上成為奴才。做奴隸雖然不幸,但並不可怕,因為知道掙紮,畢竟還有掙脫的希望,而淪為從奴隸生活中尋出美來,去讚歎、去陶醉的奴才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複!”
“能蹩腳的引用文豪的名言,你在學校裏也算是讀了點書,後來你被學校開除,與那些逆反分子為伍受到他們的庇護,從來沒有真正踏入社會體驗這個世界的殘酷,如果你親身體會過在社會上討生活的辛苦,就不會覺得學校裏那種程度的競爭算是殘酷,也不會以自己膚淺的社會閱曆在這裏大驚小怪、無病呻吟的用鬥獸場去比喻我們的教育製度。”
“總有人拿社會的殘酷為教育的殘酷做借口,但這種社會的殘酷是什麽人造成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從古至今,老百姓無不是為了生活中最基本的吃穿住行苦苦掙紮、承受壓榨,古有‘疲民、弱民’的《商君書》,今有統一思想的洗腦術,古時一輩子為了吃飽穿暖不辭勞苦,如今一輩子為了住的房子操勞忙碌……成百上千年過去了,時代在變遷,而我們的國家卻改變了什麽?除了經濟和科學的發展進步,這個國家還是延續著封建社會模式的專製統治套路,還是那套唯我獨尊、防民愚民的個人統治之術,這種專製製度不改,不管科學如何進步、經濟如何發展、國家如何強大、物質如何豐富,屬於底層的永遠隻會是殘酷——因為發展的紅利早已淪為少數特權階層優先分食之後的殘羹剩飯,大多數人隻能為了爭食這些殘羹剩飯去相互傾軋,也因為隻有殘酷才能讓人們忙於生活上的操勞而無暇顧及其它、思考其它,以這樣的疲民之道讓人們的需求停滯在吃穿住行的物質階段,權力和公民意識混沌在蒙昧狀態,就連對知識的索求——這種人類最賴以成長的精神需要也在應試教育的桎梏下褪去了知識的芬芳充滿了慘烈爭鬥的血腥味道,這才是這個社會和這種教育何以殘酷的真相!”
絕夢聽了不禁一笑,“《商君書》,這種不知古代哪些好事之徒借商君之名杜撰而來的東西,和你無孔不入的陰謀論思想還真是不謀而合。”
“不管是不是杜撰,《商君書》中的馭民之術和《具官論》中的馭官之術難道不是這個國家幾千年來的專製統治之道的真實寫照?不是這種黑暗政治的本質核心?幾千年來,人們不是承受著這樣黑暗的政治所帶來的痛苦?”
“哪個國家的政治沒有黑暗的一麵!你認為人民的痛苦是由政治帶來的,可對很多人來說痛苦更多是由貧困所帶來。而這種教育製度改變了太多向我這樣出身底層的人代代世襲的貧困,改變了一大批人深陷貧困之苦的命運。”
“知識本就可以改變命運,何來成為一種教育製度的饋贈?拿‘知識改變命運’的作用當作一種統治的機製本是一件可悲可怖的事,在你看來怎成了應當感激的恩澤!”
“但從古至今,從未有像在過去的幾十年裏,一種教育製度可以給如此多的底層大學生提供一條寬闊的階層上升通道,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什麽!”
“既然認真看待問題就不要一葉障目,把時間往前追溯一下,先有知識越多越反動的十年浩劫中對知識的摧殘打壓和對知識分子的瘋狂迫害,造成了國家建設人才的斷層,才給後來的大批底層大學生創造了跨越階層的上升通道;先有知識毀滅了太多人的命運,才有知識成全了大多人的命運;對你來說這確實是翻身改變了命運,但對這個政府來說純屬自己放火再自己救火,在旁觀者眼中這本是荒謬和罪惡的結果,但在你眼中卻成了救火的英雄,你的斯德哥爾摩侯群症真是不輕。”
“我不否認這條為寒門子弟打開的上升通道有一小部分令人惋惜的曆史因素,但主要原因還是國家的蓬勃發展對知識分子的需求,而你的思想如此極端,一切的一切在你看來都是政府對自身惡行的彌補和再利用,這已經不是因為政見不同而反對,純粹是為了反對而反對,我說的對嗎。”絕夢冷冷盯著邵凡道。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反對。”邵凡平靜回應道,“這個世界上,哪裏有壓迫,哪裏才有反抗!”
“因為自身的不努力而被應試教育淘汰進而變得心理扭曲病態所形成的反社會人格在你身上真是體現的淋漓盡致,罷了罷了,我又不是心理醫生,沒有義務再去疏導你,我最後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鐵了心想要將我們的教育製度徹底推翻?”
“還有這種集權專製統治和你們的部長大人連根拔起!”邵凡幹脆的回答。
絕夢歎息的搖了搖頭,“既然如此,我就無須權衡是否將一個瘋子生擒交給部長大人發落了,就憑你要毀掉我們的教育,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說罷絕夢手中的手杖忽然伸長,杖端發出詭異的紅光,邵凡不禁半退了一步,紮穩架勢準備迎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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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上州,雷霆與無刹的戰鬥依然難解難分。
洛希德大廈樓頂的空中花園已然變得滿目瘡痍、遍布冰霜。當又一道‘雷破’隨著雷霆手起手落撞上無刹的‘冰爆’劇烈的爆炸開來,樓頂的一側終於開始崩塌。
雷霆從傾塌的樓體順勢跳到旁邊的另一座樓頂上,無刹緊追而至,在‘雷破’和‘冰爆’的連番對轟下,新的樓體依然禁不住此等蹂躪開始破裂傾塌,於是兩人將戰場移師地麵,無刹且戰且退,將雷霆誘至江邊,然後縱身躍入江中。雷霆揚起電光四射的雷魂之矛,直直刺入江麵,渾濁的江水霎時泛起一陣藍光。
伴隨著大量魚類的屍體浮出水麵,忽然間平靜的江麵洶湧起伏,江心卷起滔天巨浪,無刹立於巨浪之上,仿佛海神降臨號令著滔滔江水,手起手落間,一陣陣巨浪化作凝固的冰淩向雷霆接連襲去……
雷霆奮力劈開飛來的冰浪,如蜻蜓點水馳騁於水麵不斷接近著無刹,每落一處,腳下的江麵便急劇凍結,生出一簇簇冰錐不斷爆裂開來向他射去無數鋒利的寒冰突刺,雷霆周身電光縈繞,近身的冰刺瞬息便被電光擊碎,猶如無形的盔甲保護著他向前奔襲。
無刹駕馭著滔天巨浪衝向雷霆,凜冽的寒氣在江麵急劇蔓延,整個江麵正在快速凝固凍結。無刹身下的超級巨浪也化為棱角鋒利的巨大冰川向雷霆襲去,雷霆執起手中雷魂之矛,矛頭電光迸射間疾速飛旋,卷起層層電磁渦流縈繞在周身,如猛虎之勢迎麵撞向無刹的冰川壓頂,隻聽一聲巨響,雷霆從冰川下方直直洞穿而來,無刹忙閃身一躲,雷霆從他剛才的位置破冰而出,兩人在冰川的崩裂中一陣纏鬥,直至冰川完全坍塌被埋沒其間。
無刹率先從中魚躍而出,剛一落地便伸出寒氣彌漫的掌心猛然擊向冰麵。隨著凍結的江麵發出崩裂的聲音,碎裂出無數形態規整的巨大冰磚,它們紛紛飛向半空組合盤旋,快速凝結成一座龐大的寒冰金字塔。被埋在冰川下的雷霆剛要從中脫身,便被泰山壓頂般頃刻鎮於塔下。
無刹終於舒了口氣,但還沒來得及欣賞自己的戰果,一道閃電便自天劈落,直接將冰塔劈裂開來,雷霆從裂縫中一躍而出,迎著凜風衣發飄飄的立於塔頂。
無刹有些出乎意料卻也驚訝無多,他雙掌觸於冰麵,眉宇緊鎖間寒冰金字塔快速崩塌沉陷,在周圍彌漫的霧氣和紛飛的冰屑中,一座巨大的冰牆迷宮將雷霆重重困於其中。
雷霆奮力躍上高高的冰牆,但冰牆之上冰霧彌漫、尖如刀鋒,毫無視野和立足之處,於是他隻好折身跳下,雷魂之矛順勢朝冰麵猛然一擊,一陣洶湧的電光震蕩波霎時擴散開來,如層層的多米諾骨牌一樣擊倒了半徑百米內的一切,但冰牆迷宮依然不見盡頭,無刹的蹤跡也難以尋覓,待冰霧稍微消散,目力所及隻有四處散立著的一座座寒冰凝結的兵俑,這些兵俑本像冰雕一樣凝然不動,但忽然間“哢嚓哢嚓”活動起來,軀體的各個關節處竟靈活自如,手中各持著冰刀、冰槍和冰斧,從四處潮水般朝雷霆洶洶而來。
雷霆鎮定自若的紮起架勢,手中雷魂之矛不停旋舞揮刺,彈指間擊碎一波又一波來襲的冰俑,但新的冰俑仍不停從四處湧來,雷霆見冰俑越來越多,雷魂之矛的矛尖忽然如蓮花綻放開來,化為上下八瓣碎片朝四麵八方筆直飛去,懸浮於半空組成一個規整的八角形。
陰氳的天空雷聲陣陣,雷霆高高躍至空中,周身閃耀著藍色的光芒。
“八門遁雷陣!”隨著他手中雷魂之矛朝下奮力一揮,奔湧的雷電從八個方向錯綜交織,不停糾纏著向下轟然劈落。
待雷霆緩緩落地,身下的冰牆迷宮已然連同群群冰俑化為一片碎墟,透過紛飛的冰屑,雷霆終於尋覓到遠處佇立的無刹,隻見他拍了拍手,臉上輕浮著頗有讚賞意味的神色。
“雷霆,你的確很強。”他說著卻話鋒一轉,“但今天到此為止了,我把你困在迷宮中隻為了拖延時間,等待你最終的審判時刻。”
雷霆輕蔑的一哼,隨即向無刹衝去。忽然腳下的冰麵一陣地動山搖,一頭豈止用巨大可以形容的鋼鐵巨獸從江底破冰而出。這頭狀如海蛇般的機械巨獸有著三顆頭,每顆頭形態各異,儼然古神話中的海德拉降臨。
當雷霆完全目睹它的真容,不禁皺起眉頭麵露驚色道:“部長老爺子可真夠偏心,竟然將這種大殺器交給你,而我甚至一點都不知情。”
無刹正色道:“這隻三頭海德拉是專為對付合眾國的航母戰鬥群而打造,堪稱羅夏國最重要的海防力量,若不是它今天出海巡弋剛剛返回,我也不會讓你活到現在。”
雷霆聽罷一笑,“也難怪,本身實力不濟當然要靠身外的東西去撐場麵,過了今天,我就讓部長後悔把它交給你這種能不配位的家夥。”
無刹被徹底擊怒了,駕馭著海德拉向雷霆咆哮而去,江麵厚厚的冰層在海德拉的龐然身軀下被一路碾碎。
隨著冰層破裂開來,雷霆飛奔著遠離江麵跳到岸邊,無刹在身後緊緊追擊,海德拉的三顆頭左邊噴著火焰、右邊噴著寒氣,中間的那顆口中脈衝炮不停轟向雷霆移動的軌跡。
待雷霆站穩腳跟,快速爬上岸邊的一幢摩天大廈,如履平地的順著樓體奔向樓頂,隨後從樓頂順勢高高躍下,又一次使出“八門遁雷陣”對付無刹的海德拉。
一陣電光爆閃之後,“八門遁雷陣”卻戛然而止,雷霆驚訝一看,原來雷魂之矛散落在各個方向的矛尖碎片已然被“絕緣冰甲”牢牢包裹。
挫敗了雷霆的攻勢,無刹乘勝追擊。眼看對方氣勢正盛,雷霆選擇暫避鋒芒,閃身鑽進大廈內部。
無刹駕馭著海德拉衝到大廈跟前,海德拉巨長的身軀盤旋而上緊緊纏住樓體,輕易將整幢大廈絞為碎墟。
無刹從廢墟中掃描著雷霆的蹤跡,但雷霆似乎消失般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少頃他抬起頭,發現雷霆忽然現身於不遠處另一幢更高的大廈樓頂。
隻見他高高躍起,舉起雷魂之矛直直投向天空,隨著雷魂之矛沒入雲霄,雷霆的頭頂風起雲湧,很快就變得黑雲壓境。他抬起手閉目凝神懸浮於空中,周身電光閃耀、衣衫飄飄拂動,看上去猶如掌控雷電的神明。
“風火雷雲!”無刹喃喃自語道,如臨大敵的給自己周圍籠罩上一層絕緣冰甲。
隨著黑雲中忽明忽暗、雷聲滾滾,道道閃電自天際劈下,還有奔湧的球狀閃電縈繞著火焰紛紛襲向無刹。
一陣巨大的轟鳴過後,待硝煙散去,籠罩著無刹的冰甲幾近碎裂,但他本人仍安然無恙,海德拉也隻是鱗片掉落了幾塊,沒什麽大的損傷。
雷霆從半空落回樓頂,用力過猛般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似乎已被逼至絕境隻剩下最後的奮力一搏。這場戰鬥已然大大超出了他當初預期的時間,而邵凡和絕夢的決戰應該也已開始,想到這,他不禁朝西南方向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小子,你可一定不要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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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體育館裏,邵凡和絕夢的決鬥仍如火如荼。盡管邵凡向絕夢頻頻進攻,從一開始的保守試探到逐漸使出全力,可自己的一招一式甚至戰鬥中的一想一念仿佛被對方統統看穿,所有攻擊盡數被絕夢遊刃有餘的化解,還沒過一會兒,對方仍是氣色自若,而自己這個年輕人反倒是氣喘籲籲。
驚惑之下邵凡反身從袖口甩出一枚閃光彈,想趁機來個攻其不備,而絕夢沉穩擋住邵凡的“偷襲”,順勢腳下一絆將邵凡重重摔倒在地。
邵凡立馬翻身而起,灰頭土臉中滿是詫異,“難道我的想法你能完全料到?所有動作全都被你看穿!”
“雷霆沒告訴過你嗎?還是他認為你手裏的牌已經強大到就算‘明牌’也足以取勝的地步?”絕夢神色輕鬆的說,“不止是你的一舉一動,還有你每一個念頭都逃不過的我的神經感知,像你這樣對‘精神感念’毫無免疫力的人,通過捕捉腦電波預測你的行動簡直易如反掌。”
邵凡聽聞震驚不已,雷霆從未告知他絕夢還有這等聳人聽聞的能力。
“所以從一開始勝負就已注定,你根本就沒有勝算可言。”絕夢的話仿佛傷口撒鹽。
邵凡額上不禁冒出細汗,在擁有這等能力的對手麵前,恐怕也隻能以最簡單暴力的方式——直接發動天魁來拚出勝負了。
“怎麽……想發動天魁?”絕夢了然說道,“且不說短短數日的功夫你能駕馭得了它幾分,就算能像魁手那樣完美駕馭,試試看它又能奈我幾何?”說罷絕夢收起手杖,原地不動的筆挺佇立,微笑莫名的閉上了眼睛。
邵凡咬了咬牙,一路過關斬將、長久積來的信心在絕夢麵前變得搖搖欲墜,唯一的救命稻草便隻有奮力一搏發動天魁。
“天魁出雲……”邵凡話音未落,隻見眼前一道紅光漫過,四周倏然變得白茫一片,眼前隻剩下潔白而純淨的虛空。
“你改悔罷……”一個遼遠的聲音忽然回蕩在四下的空蕪之中,仿佛聖靈的聲音由天使簇擁著緩緩降落。
“絕夢!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戲?”邵凡怒吼道,“有種我們一分高下,不要用這種裝神弄鬼的伎倆。”
“你的力量僅此而已,但你的信念遠強於你的實力,我要做的就是擊潰你心中的信念,粉碎你意識的所有防線,讓你嚐到信念崩潰痛不欲生的滋味,當然,還包括你腦中所有的情報信息。”
邵凡正惶惶而立,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往昔的回憶走馬觀花般從腦海疾速掠過,意識也隨之逐漸淡薄………
潺潺的水流聲夾雜著輕快的鳥鳴,邵凡在樹蔭下的小寐中醒來,一陣輕風吹過,他睜開雙眼不無悠閑的伸了個懶腰。
眼前一座彎彎的拱橋從河麵橫跨而過,是他從小外婆接送他上小學時總要經過的那座石拱橋,他和夏諾妍每天上下學也要從這裏經過。
周圍無人,橋上也不見人影,他站起身緩緩走上橋去,橋頭那端一陣熟悉的腳步由遠及近。
是誰?他正納悶,卻見夏諾妍越過橋頭浮現出半個身影。
她仍穿著那件熟悉的白綢長裙,走路的身姿蕩漾著令他沉醉的風情,臉上的微笑還是那樣溫存美好。
“邵凡,見到你真高興。”夏諾妍愉快的朝他打著招呼。
“夏諾妍……”邵凡感到有些奇怪,可又記憶殘缺般說不出夏諾妍的突然出現有哪裏不對,“你……你怎麽到這來了。”
“這裏是小時候我們上學常經過的地方不是嗎?”夏諾妍停下腳步,目光幽訴的望著橋下的流水。
“呃,是啊,又一次我們放學後我還在橋下掏過螃蟹,結果我還被螃蟹夾了。”
夏諾妍笑了笑,“虧你還記得掏螃蟹的事,那你還記得小時候有次我們一起看一部老電影嗎?看完後我們都流淚了。”
“當然記得了。”邵凡隱隱約約回想到,那是個講述國家曾經被侵略的電影,電影中人們反抗侵略者的無畏和英勇可歌可泣、感人至深。看完電影後他和夏諾妍都落淚了,因為那些為了保衛家園反抗侵略而犧牲的英雄們而落淚,也為國家曾經曆經的深重苦難而落淚。
“曾經我們的國家被侵略被欺辱,人民的抵禦反抗卻遭到西方列強無情的屠戮……這都是因為我們的國家積貧積弱,才會山河破碎、曆盡苦難,而現在,我們的國家終於強大了,不會再遭受侵略,不再積貧積弱,再也不需要戰戰兢兢在列強的夾縫中求生存,這是多麽了不起的成就啊。”夏諾妍不無感懷的說。
“嗯。”
“所以說,我們要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時代,隻有國家保持安定,國力才會保持強大,人民的生活才能安穩。”
“是啊。”邵凡點了點頭。
“可是……”夏諾妍忽然話鋒一轉,帶著幾分質問的神色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要跟自由同盟會的人一起危害社會,給國家的安定添亂呢?現在正是羅夏國力上升的關鍵時期,是民族複興的百年機遇,但近有櫻日國的圍堵,遠有合眾國的打壓,國家上下安定團結才是實現民族複興唯一的出路,你們這樣下去若是引起國家的內亂隻會讓我們喪失國力崛起的大好局麵,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讓國家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你是說我反抗教統部長是在危害羅夏民族的未來?”邵凡驚訝道,意識中似已忘記夏諾妍被二密科抓走,而自己的初衷純粹是為了救她的事,“諾妍,你想過沒有——我們的祖國之所以在近代被那樣侵略被那樣欺辱,最根本的原因是什麽?”
“最主要的當然是科學的落後。”夏諾妍想了想道。
邵凡搖搖頭道,“曾經我也以為是科學的落後,並且對此痛心疾首,後來我才明白,就算沒有西方列強的侵略,屬於老百姓的,依然是亡國或者改朝換代帶來的動亂和流血。我們大都隻看到科學的落後讓大清朝受盡西方列強的欺辱,卻很少看到他們幫朝廷鎮壓太平起義為其續命,而續命之後開展的洋務運動,更是讓大清一時仿佛躋身為列強,可甲午一戰便被打回原形,可見科學的落後隻是我們內在病因的表像,導致我們科學落後乃至一係列落後的東西才是罪魁禍首。”
“我知道你是想說社會製度什麽的。”夏諾妍說道,“但我們古代的王朝也曾有過科學文化燦爛的時期,這說明並非全然是社會製度的問題。”
“你說存在文化燦爛的時期毋庸置疑,但我不曉得我們哪個古代王朝存在過燦爛的科學。”
“那四大發明不是在宋朝達到了鼎盛?”
“可那是技術,並不是科學。”邵凡說道,“宋的科學比起一千多年前的古希臘時代都差距甚遠,何來科技燦爛之說?宋的文化和技物確實是燦爛的,但終究還是達不到形成科學體係的文明層次。因為我們古代是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科學的,隻有一些技術方麵的建樹,像四大發明隻是技術上的創新,並不算是科學。”
“但宋朝在當時的確很多方麵要領先於西方,這是不爭的事實,以你認為專製體製隻會導致落後的邏輯,這又該作何解釋?”
“西方真正步入開明體製的曆史,要從十三世紀初期誕生於英國的《自由大憲章》開始,在這之前,由於宗教的統治趨於極端,他們甚至處於更蒙昧的落後狀態,直到《自由大憲章》燃起了自由希望之火。而我們那時正處於南宋中期,還在不停的強化君主專製,西方和我們的差距正是從那時開始趕超。直到十五世紀中期拜占庭帝國陷落,很多學者帶著古希臘羅馬文獻逃往西方,古希臘羅馬時代的民主思想和科學文化被西方人重新發掘,使得被《自由大憲章》所啟發的自由精神和古希臘的民主科學思想交匯在一起,加速了文藝複興的進程,也使得西方後來居上,把我們徹底甩在了身後。”
夏諾妍深感荒謬的搖搖頭道:“照你的邏輯,明代廢除宰相,大臣對皇帝行跪禮,比宋代更專製,但國力為何遠勝宋代?清代撤掉內閣設立軍機處,君主專製更為極端,但統治疆域是大明的兩倍不止,這又如何解釋?”
“明代土木之變,皇帝重臣被虜、京師被圍,若非於謙力挽狂瀾,大明幾乎要重蹈靖康之恥的覆轍。這距離大明開國才八十年,而宋即使失去了至關重要的幽雲十六州,開國一百六十年才遇到靖康之變,真正的一代不如一代。從宋到明、從明再到清,宋的子民成了亡國奴,明的子民不僅成了亡國奴還要剃發易服,一個劇本比一個劇本恥辱。到了清代,君主專製更為極端,思想控製的文字獄也盛極一時,但由於曆史上前所未有的連續出現三位文韜武略的帝王,才開創了一番小農社會的太平盛世,卻根本無法與同時期的工業文明相比,這也隻是延緩了原定的劇本,並沒有改變曆史走向,代價是後來在列強堅船利炮下更不堪的百年國恥。”說到這邵凡停了停,不無悲哀道,“專製王朝的興衰劇本,就是一次次刷新國恥記錄的悲慘輪回,照這樣發展下去,當今我們這個專製政府怕是隻會把國家民族帶入更悲慘更恥辱的時代。”
“真是可笑。”夏諾妍冷冷道,“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吧,現在的羅夏是世界第二大強國,發展日新月異、國力蒸蒸日上,在這不爭的事實麵前,你的邏輯真的很蒼白。”
“洋務運動後的大清,國力軍力也號稱世界前列,但甲午一戰便被打回原形,你能斷定今天的所謂‘盛世’不是洋務運動的2.0版?在專製製度下,越是所謂的‘盛世’才越是可怕,越是‘盛世’越意味著後來更慘烈的崩塌。”
“真是一番滅自己誌氣、長他人威風的公知嘴臉!”夏諾妍表情陰冷道,“你真的以為天下皆醉唯你獨醒嗎?”
“隻是有些人不願醒來罷了,因為很多事實早已路人皆知。”邵凡說道,“專製製度的一大特色就是透支發展,而最富本朝特色的當屬極端的計劃生育,強製人民隻生一個孩子邁向富裕,這種政策無異於涸澤而漁,使整個民族如今未富先老麵臨前所未有的人口危機,以這種方式實現的發展圖強,可以說發的是斷子絕孫的展,圖的是斷子絕孫的強。
而在經濟方麵,由於一切對上級負責的權力結構,造成下級對上級的逢迎過猶不及,下級官員要升官不是向上級賄賂就是向上級邀政績,在政績這根指揮棒下,地方官員們為了追求好看的政績紛紛以透支未來的方式去實現所謂的經濟繁榮,但這種以透支發展換來的繁榮卻早已埋下了衰亡的禍根。
就以我的家鄉山北縣來說,縣財政年收入不過三四十億,但老百姓都知道縣裏連年下來已經透支了幾百個億,也就是說這一任地方官以透支貸款的方式大力發展為自己贏得政績之後,把山北治理得表麵光鮮但欠下的債務僅是每年的利息拿全縣減去工資後剩餘的財政稅收都堵不上,以至於不得不借新債去還舊債的利息,留給下任和這個地方未來十幾年的注定是個爛攤子,而這種情況可以說是當今羅夏地方政府的普遍現象………舉這個例子不是為了證明別的,隻是為了說明地方官的膽子和渾水摸魚的能力有多大,而當今的吏治比起古代信息不發達、權力更加一手遮天的吏治已經算是進步的了,那麽古代的盛世之下呢?堪稱一方土皇帝的地方官能有多大的膽子和手筆可想而知。
古時考核地方官政績,一看人口,二看耕地增長與否。但人口和耕地的增長不僅是政績,還意味著要向國家繳納更多的錢糧。談到盛世,史書上都會描述說當時的國都有多繁華,國庫裏的錢糧有多充足,以至於糧食發黴、錢繩發爛,但這些繁盛之相是否建立在地方官對上級爭相超額完成指標的層層浮誇以及對平民的層層擠榨之上?我們不得而知。我們所知道的是,大多盛世都有一個好大喜功的皇帝,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免不了產生揠苗助長式的浮誇政績之風,就像康乾盛世年間,中央讓各州縣大力墾荒,很多州縣就玩起了浮誇的花樣,譬如一個縣墾荒了一百畝卻向上謊報一百五十畝以顯示政績,但謊言是有代價的,到了來年,這個縣新增的賦稅便要按一百五十畝而不是一百畝計算,那憑空產生的這些賦稅從哪裏來?隻有從老百姓身上擠榨透支而來。不管是虛報耕地還是虛報人口,這些還都隻是地方官員的小伎倆,而曆史上出現的‘楊憲治揚州’這種瞞天過海式的虛假浮誇才是大手筆……但這還不算極致,到了曾經的大躍進時‘畝產萬斤’才臻極端,以至於出現了遍地餓殍的人間慘相。
照理說代價這麽慘痛,我們也該醒悟了,可我們的曆史書對此卻輕描淡寫為‘三年自然災害’,掩蓋這段並非天災而是人禍的記憶。
於是我們帶著這樣被閹割的記憶走到了現在,依然在這條路上策馬狂奔、勇往直前,妄圖以這樣的方式再創一個史無前例的盛世。沒錯,我們現在的確算是一個盛世,綜合國力雖不是世界第一但穩居第二,可這種繁榮是建立在什麽之上?建立在史無前例以消滅自身數億人口、透支國家民族未來去換取眼前一時勉強富裕的極端計劃生育政策之上,建立在地方政府不斷抬高地價去賣地去扶持地產經濟而創造的GDP繁榮之上,建立在兩代人的六個錢包被房地產掏空之上,建立在年輕人在房產興國導致的嚴酷生存壓力下都在瘋狂甚至不惜透支下半生的健康去奮鬥而政府養老金的缺口卻越來越大之上,建立在地方債務不斷刷新最高記錄隨時可能暴雷之上,建立在貨幣漫水式的超發對民間財富的變相掠奪之上,建立在隻顧瘋狂發展而不顧監管規範導致發展過程中的一係列問題積重難返之上,尤其對民生最重要的食品安全、醫療安全,政府對於監管和責任追究的漫不經心在‘毒奶粉’事件後相關責任官員仍高居廟堂之上甚至升任國家藥品總監便可見一斑,殊不知它們所引發的各種問題已然摧毀了多少家庭最後的底線!
這就是我們這個所謂物質豐富的時代,毒奶粉,毒跑道、假疫苗,不僅物質豐富而且毒藥豐富,為了這種所謂的物質豐富,透支的是億萬國民的健康甚至性命。但對某些人來說,這些問題隻要不嚴重到產生多大的輿論或社會危機,都是不足為慮的,因為平民的食物上不了他們的特供餐桌,平民的醫療用品進不了他們的高幹病房!
社會是如此,校園裏也是如此。孩子們透支的是自己的學習讀書、探索未知的興趣,他們幼小的年紀卻早已在高考這座戰場耗盡了精氣神,人生的學習探索本應該是條萬米長跑,但他們早已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了前麵的小半程,剩下的大半程可想而知會有多萎靡,難怪許多大學生在校園裏荒廢度日。
甚至可以這樣說,這種堪比嗑藥的舉國透支發展模式,就算創造出一番盛世的氣象也不過隻是曇花一現,等待它的隻有迅速的枯萎凋謝、一片狼藉,等待我們的隻會是曆史周期律的又一次殘酷輪回和收割。”
“可我們的社會確實在進步。難道這些年政府的功績你視而不見嗎!”
“從這種角度看這個社會的確是進步了,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呢?比如北洋軍政府時期,那時沒有新聞和出版審查;可以發表異議、批評領袖;集會遊行是家常便飯;沒有因言獲罪。魯迅這樣的民族魂就是那個時代孕育而出的,而現在如何?新聞和出版審查之嚴前所未有,在網上批評領袖、發表異議隨時都可能被請去‘喝茶’,幾乎沒人敢集會遊行,因言獲罪被舉報、被處分甚至被嫖娼被失蹤的事例數不勝數,要是魯迅生活在現在,黑名單上第一個抓起來的就是他……這是曆史的大倒退,是專製統治下封建王朝的借屍還魂,也必將陷入封建王朝的興亡周期,當這個紅色王朝覆滅的時候,他的軍事、科技、經濟體量越強大,反而飛得越高摔得越慘。就好比出行的方向錯了,交通工具越發達反而越離越遠;練的武功是邪門武功,功力越深反而滅亡的日子越近。我們上一次犯了錯誤,代價是‘十年浩劫動亂’,現在如果繼續倒退繼續這樣錯下去,一旦這個紅色王朝氣數耗盡,伴隨的很可能是生靈塗炭、血流成河的大動亂大浩劫。所以你所說的那些成績再高大上、再引以為傲,也起不到在本質上促進社會進步的作用,也不及跳出曆史的治亂循環和興亡周期律一分重要,沒有這個前提,今天再怎麽繁華似錦、高樓遍地,到頭來也隻是畫個圓回到一窮二白、一片狼藉,眼看它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它樓塌了,到頭來還是要一磚一瓦重新打地基。整整幾代人的生命和血淚被耗費於對民族命運毫無意義的一場夢一場空,隻留下統治者的名字和他們自我吹噓的‘豐功偉績’、自我陶醉的‘千年大計’載入史冊,而那些所謂的‘豐功偉績’和‘千年大計’正是億萬像螻蟻一樣隻能默默無聲的民眾……他們的血淚在史書上幹涸留下的痕跡!”
“夠了!”夏諾妍厲聲道,“什麽都不必再說了,邵凡,看你受他人的蠱惑變成這樣,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難過!如今你敵視國家和政府,敵視我們的教育製度,可你難道忘了我就是一名人民教師,也是這種教育製度的一份子嗎?那我們也等於成了敵人了,不再是朋友了,是嗎?”
“不,諾妍,我……我……”
“為什麽你不想想那些底層的孩子們,他們若是有其它改變命運的選擇還會那麽拚了命的讀書嗎?而你卻要毀掉他們這條唯一的生路,為什麽你的心這麽狠!邵凡,我知道這不是原本的你,你是被那些別有居心的人蠱惑了。那些人,他們帶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嘲笑毛坦的孩子們,嘲笑他們是學習的機器,嘲笑他們隻會學習不會思考其它的東西,可這種邏輯難道不是‘何不食肉糜’!邵凡,別讓那些人騙了你,他們是在利用你。回頭吧邵凡……現在一切還來得及!”
邵凡本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夏諾妍的剛才神情令他忽然感到一絲異樣,麵前的夏諾妍真的很奇怪,根本不像平時的她,特別是眼中忽然的柔情又忽然的冰冷,令他感到那麽反複而陌生,不,倒也有一絲別樣的熟悉,但不是夏諾妍而像是某個他一時想不起來的人的眼神,想著想著,邵凡忽然頭痛了起來……
夏諾妍見狀微微鎖起了眉頭,“你怎麽了邵凡?”
“沒什麽……”邵凡正低頭揉著腦袋,一縷記憶的殘片瞬間閃過腦海——夏諾妍不是被抓走了,怎麽會出現在這?
想到這他隨即恍然大悟——這是個夢,隻是個夢!但現實中的自己在哪裏?他努力回憶著,滂沱的大雨、空曠的操場、翻修的體育館……這些記憶碎片仿佛從破碎的沙漏中不停湧出,直到讓他想起了那個名字——絕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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