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白橋
天色漸晚,安婧加快了腳步,水邊依稀有人打著赤腳嬉鬧,冷不丁幾隻不係鏈子的狗從路邊竄出來你追我趕。依著河流的空地上隔不了幾步就是房車營地,樹木隔開的柵欄裏,人們在房車前搭起座椅和篝火,一邊燒烤,一邊聊天。
再往前地勢開闊起來,放眼能看到一處處的帳篷如同五顏六色的大氣泡支立在平坦的地麵,有人帶著狗在帳篷前的草地上嬉戲,有人在火堆前彈吉他,孩子們蹲在地上玩著沙子,木炭焚燒的青煙忽左忽右,將整個的草場沐浴在似苦尤甜的肉香中。
繞出林間的土路,不經意從高矮錯落的樹木間看見一座白橋橫架在清波之上。水中蘆葦茂盛將白橋半遮半掩,安婧隻看了一眼就失了魂,白橋幽怨的身姿恍如少女悵然的嘴角,與灰藍的天空中的半輪白月遙遙相對,晚風輕彈,暮色暗垂,撥動起幾許蒼涼。
安婧走得近了,才看明白,這白橋分為三段,其實是座木頭橋,隻有拱形橋梁的部分串花雕欄被漆成了乳白色,宛如新娘頭上的白色花冠。但橋麵上的木板卻是原色,已經被雨打日曬看不出本來的麵貌,想來這白橋也熬過了世間不少的年頭。一片片一塊塊的木頭條子用鉚釘連接,釘子的頭蓋都已經生鏽了,有些更是殘破半腐朽了。遠觀的精致和近看的衰敗產生一種反差,反而讓人好奇這白橋的來曆。
安婧站在橋上,眺望著魚鱗般微微蕩漾的河流,恍若回到了家鄉,好像這河就是大青河,而她隻是站在了記憶的源頭上。幾個騎著自行車的人從身後過來,帶著清脆的鈴鐺聲又去遠了。四周的宿營地好像掉入了灰蒙蒙的黯淡。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生機勃勃的白橋就陷入了灰蒙蒙的靜默。在天空最後的抹晚霞中,河流像被施加了魔法,黑的有些恐怖,似乎那暗沉的水底隨時可能冒出泡得發白的臉龐,又或是那蘆葦中會探出搖動的手臂,要將岸上的人拉到水中。
安婧猛地覺得胸口發寒,這寒意順著胸口遊走全身,很快從頭頂和腳尖都變得冰涼。一種莫名的虛空攥住了她的脖子,壓迫得她看不到一點點的光。笑聲從黑沉沉的蘆葦上飄過,回旋在她的腦海中還原成爸爸的怒笑,馬洪權的獰笑,媽媽的譏笑,妹妹的淒笑,莫蘭的冷笑,還有柳蜜銀鈴般的甜笑.....它們認準了方向,一股腦地鑽入她的胸口,用銳利的爪子掏出她深埋心底的痛楚。
安婧俯身看向河水,看到一個晃動著的影子正在對著自己招手,來吧,來吧....那隻手好像在召喚著她。高高低低的笑聲攝魂般地織成一張大網,安婧徒勞地抖動著翅膀,像是網上苦苦掙紮的蚊蠅。來吧,來吧....那影子又發出了邀請,唯一的解脫就在眼前,隻要跳入那片黑暗一切都將平息了。河流無聲無息,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像她這樣的人就算消失在暮色之中,世間又有誰會在乎?
姐姐,姐姐....危險!猛然間,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穿破那黑暗,挑開膿腫的悲傷。安婧身體一振,從一種攝魂的迷失中驚醒。
姐姐,姐姐,你快回來。一雙柔軟的小手隔著木欄杆抱住她的腿。安婧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已經攀過了白橋的木頭欄杆站在了橋沿上,隻差一步就要跳了下去。
喚醒她的是一個6,7歲的小女孩,齊眉的黑發下一雙大大的眼睛,臉蛋圓嘟嘟的上滿是焦急。
我,我...我這是怎麽啦?安婧神情迷茫,為什麽好端端地自己會忽然想著要跳河呢?安婧又看一眼橋下的黑水,隻覺得手腳無力一陣眩暈。她顫顫巍巍地扶住欄杆,心裏一陣陣的後怕,如果不是這小女孩,隻怕自己真的已經跳下河去了。
媽媽,媽媽,我們一起把姐姐拉回來吧。小女孩回頭大聲喊。
安婧這才看到小女孩身後還站著一個瘦削的漂亮女人,眼睛細長,頭發盤在腦後,露出高高的額頭,雖然隻是穿著及其簡樸的白色褂子,卻掩蓋不住她與生俱來的風韻。不過這女人是細眼長臉,而女孩子是圓眼圓臉,如果不是小女孩叫她媽媽,安婧根本不會覺得她們會是母女倆。
女人伸出手給她,道,姑娘,你快點回來,小心掉到河裏去,這水下有暗流,掉下去就給衝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太危險了!
安婧在母女兩人的幫助下爬過欄杆,回到了橋上。此刻雖然腳踩到平地之上,一顆心兀自砰砰亂跳,身體不住的發抖。
嚇壞了吧。幸虧小瑤看見你了。女人說。傻姑娘,你遇到什麽難事了嗎?何必要尋短見?
我...我....安婧連連搖頭,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
那叫小瑤的女孩關心地問,姐姐,你要不要吃糖,我這裏有糖。你要是不舒服,吃顆糖就沒事了,我每次都是這樣的。
安婧被小瑤左一聲姐姐,右一聲姐姐叫得心暖,想自己剛才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幸虧自己命大,遇到了這對好心的母女。她蹲下身子,摟住了小瑤,眼睛也濕了。
哎呀,你別動,小瑤媽媽的聲音傳過來,語氣極其凝重。你們都別動啊!你脖子上有個毒蜘蛛。
安婧整個人都僵住了,火柴一樣支楞在那裏。隻見小瑤手臂慢慢地滑了下來,眼睛瞪圓了,嘴巴半張著,強忍著不敢放聲大哭。
怎麽辦呢,哎呀,得找個東西....小瑤媽媽自言自語,打開包好像要找什麽東西去趕走蜘蛛。最後她竟然掏出個喝得半空的礦泉水瓶子,二話不說就將瓶子裏麵的水在了腳邊的橋麵上。
她讓小瑤退後,自己輕手輕腳地走到安婧背後,低聲說,姑娘,你慢慢低頭,盡量不要驚動它。
安婧聽話地低下頭,隻覺得幾滴水落在脖子上,好像小瑤媽媽把瓶子倒過來壓在了她的脖子上。水滴滑下肩膀,癢癢的難受。安婧大氣也不敢出,隻能一動不動地埋著頭。耳邊是小瑤媽媽重重的呼吸聲。
小瑤,從我錢包裏拿張卡片,快點兒。幫我把蜘蛛弄到瓶子裏去。
安婧的脖子被重重的刮了一下,聽得小瑤媽媽鬆了一口氣,好了,好了,抓住了!天啦,好大一隻!
媽媽,給我看看!給我看看!小瑤看見蜘蛛被媽媽關進了瓶子,雖然還是有些害怕,卻壓製不住小孩子的好奇心。
小瑤媽媽把礦泉水瓶蓋又擰緊些,這才遞給小瑤,囑咐說,你小心點兒,千萬不要打開蓋子!
小瑤將瓶子遞到安婧眼前,說,姐姐,你看,毒蜘蛛!
安婧抬頭,便見瓶子裏裝著一隻黑黝黝的錢幣大小的蜘蛛,比起尋常蜘蛛大了一倍,鼓鼓囊囊的樣子甚是醜陋,最奇怪的是八隻細細的腿七彩斑斕,鮮豔異常。這蜘蛛被困在了瓶子裏,像是給嚇傻了,翻出一對黑豆般的眼睛,一動也不動。
安婧心下駭然,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摸脖子,被小瑤媽媽連忙製止,你手上沒洗,碰到傷口容易發炎。這是彩腿毒蜘蛛,被它咬了會產生幻覺,弄不好還會發燒嘔吐,我這裏有殺菌藥膏,我幫你先抹上一點吧。
安婧聽小瑤媽媽說的頭頭是道,不得不信,忙低頭湊到小瑤媽媽麵前。小瑤媽媽直接打開藥膏,將透明的膏體塗抹上去,一邊關切地問,痛不痛?你忍耐一下。這藥專門治毒蟲咬傷的,等你回去先洗好了傷口,再重新多抹一點藥。
安婧覺得脖子上先是涼冰冰的,接著又火辣辣,倒是沒覺得有何疼痛,忙搖搖手,說,不用了,小瑤媽媽,我怎麽能拿你的藥啊,我還是自己去買吧。
我說姑娘,這麽晚了,你去哪裏買?姑娘,你別客氣了,看你也是初來乍到的,被這麽大的毒蜘蛛可不能掉以輕心。記住啊,這藥每兩個小時就要抹一次。
安婧一想也有道理,說,那,那,那我先借您的藥用用,明天就去管理處買一支新的還給您。
嗯,我們先不說這些了,你頭暈不暈,被毒蜘蛛咬了就別到處走動了,趕快回去休息吧。你住在哪裏?
我真正找住處的,這裏有地圖,應該不遠了。
小瑤搖鈴一樣晃晃瓶子,唱起歌謠,毒蜘蛛,壞蜘蛛,哪裏跑,哪裏逃?幸虧你遇到了我媽媽,不然肯定沒命了。
裏麵的蜘蛛被篩豆子一樣的滾來滾去,就算沒死也給撞得暈了。
小瑤拿著瓶子跑過來問媽媽,這蜘蛛怎麽不動了,是不是死了?媽媽,我們要不要把它倒到河裏去算了?
小瑤,我平時怎麽跟你說的?萬物皆有情,萬物皆有靈,就是毒蜘蛛也是一條命呢,媽媽不想殺蜘蛛,讓它自生自滅吧。一會兒我們把它帶到林子後麵放了,那邊人去的少,這毒蜘蛛就不會來白橋害人了。
安婧本來也很奇怪小瑤媽媽為什麽把毒蜘蛛裝在瓶子裏,沒想到是因為不忍殺生,這般用心良苦,心中對小瑤母女更多了幾分好感。
小瑤媽媽對安婧說,我們也住在附近,如果順路就一起走吧。
59,木屋
三人走下白橋,果然一轉彎樹林裏又是一片宿營地。這裏與前麵的房車和帳篷不同,而是一排排式樣相同的圓木小屋,斜頂閣樓上窗戶不大,卻給人童話城堡的印象,每棟木屋前的門廊裏還擺放著秋千和躺椅,好些木屋都亮著燈,乍看之下不像是在宿營地,更像是一個小村落。
小瑤媽媽帶著安婧順著門牌號碼一直找到了阿黛拉的木屋,木屋分上下兩層,門口是一大棵參天的老樹,枝幹虯勁,葉子飽滿如掌,甚為茂密。木屋好像感應到了客人的到訪,門廊的燈自動亮了,燈光流淌到台階上,像是溢出來的金黃色的奶油。
小瑤和媽媽看見安婧找到了住處,便揮手道別。安婧連連道謝,臨走小瑤媽媽讓她趕快進屋休息。好好抹藥,等明天休息好了,再來說話。
小瑤被媽媽牽著手邊走邊回頭,安婧一直望著小瑤媽媽和小瑤的身影消失在黑夜的小路盡頭,雖然短短的交集,竟有些依依不舍。
山裏夜寒露重,安婧轉身走上台階,從包裏拿出鑰匙。
開了門,客廳是開放式的,半圈都是廚房和高腳凳,牆邊擺放著兩個大沙發。能想象出阿黛拉常常帶著山貓的成員們在這裏聚會聊天,沙發上都鋪著毛茸茸的線毯子,躺在上麵看電視應該很舒服。
安婧把房間裏的燈全部打開,放下背包。經曆了剛才的一場變故,安婧四下打量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要是鯤哥在這裏就好了,安婧想,現在就算有了屋簷擋雨,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安婧原本是喜靜的,但這時又覺得這靜謐中全是孤獨和寂寞的滋味,還有莫名的不安。
她不放心被蜘蛛咬過的地方,去洗手間快快洗了個熱水澡,水溫很舒服,洗完出來,對著鏡子一看,脖子後麵紅紅的一大片,倒是不癢也不痛。在橋上產生幻覺的時候,記得是從胸口的膻中穴開始一直蔓延全身的冰涼。安婧此刻查看胸口卻也沒有看出不同。這麽多天她一直不敢想身上36個芯片的事情,也許自己的奇怪幻覺始終還是跟這些該死的芯片有關係?她胡思亂想終究沒有任何頭緒,隻得換了套幹淨的衣服從浴室裏出來。
她聽從小瑤媽媽的囑咐,還是取來藥厚厚抹上,用幹淨的毛巾把脖子包裹好,免得把藥蹭到衣服上。她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百無聊賴起來。鯤哥不在,她就好像沒有了網絡也失去了和世界的連接。不知道莫濤有沒有在媽媽的網站上貼出新的留言,如果莫濤在這裏,她一定要抱著他絮絮叨叨地叫苦,讓他好好安慰安慰。不過,安婧又想,莫濤這人一貫大大咧咧,說不定會說什麽,沒啥大不了嘛,然後哈哈哈笑話她被蜘蛛給嚇癱了之類。過去安婧最不喜歡的就是莫濤的“沒心沒肺”,但有時候又想也許她是太過於多思敏感,所以才需要一個神經強大的人來中和一下呢?也不知道莫濤和柳蜜到底會不會走到一起,安婧對著空氣發呆,距離淡化了安婧對莫濤的怨氣,她也說不清為什麽自己明明是個謹小慎微的人當時會有那麽大的脾氣說離開就離開了。但人總是要有點兒氣性吧,不然還不給人欺負死?莫蘭怎麽可以把媽媽的墳給掘了了呢,而莫濤竟然也就默許了,就憑這個她跟莫濤也是回不去了的。
安婧的腦子裏左右互博,越想越是拉扯不清,最後隻能幹脆拋開了對莫濤的思念。她翻了身,又想起鯤哥,這算什麽白駒騎士啊?明明說好要一直要陪著自己的,半中間又跑了個沒影兒。安婧悶悶地把電視打開,有了聲音房間裏果然不那麽冷清了,哪怕依舊是陌生的,但多少有了一些人氣。
叮咚叮咚,門外傳來門鈴聲,安婧疑惑地望向門口,這個世界會是誰來按門鈴?她悄悄跑過去撩開窗簾的一角,見門口站著的是吉蒂太太。
安婧很高興吉蒂太太能來,忙開門將吉蒂太太讓進屋,一手接過吉蒂太太手中的被套床單。太謝謝了,吉蒂太太,讓您親自跑一趟。
吉蒂笑著擺擺手,對不住,我剛才太忙了,讓你自己走過來,怎麽樣,你還喜歡這裏嗎?說著一邊脫下鞋子,跟著安婧來到客廳。
您這裏的風景真好,還特別大,對了,還有那座白橋,實在是太漂亮了。不過,我剛才在白橋上被毒蜘蛛咬了。這裏是不是有很多的毒蜘蛛?
我們營地遠離城市,又在山上肯定是有些毒蟲或是野生動物的,但是它們也怕人,平時不會靠近營地的。你在白橋上怎麽給毒蜘蛛咬到的?
安婧就把剛才遇到的事情講了一邊,又把傷口給吉蒂太太看。吉蒂太太皺著眉頭盯著安婧的脖子看了老半天,用手輕輕觸碰,按按這裏,按按那裏,說,紅腫是紅腫了,但是看不出被毒蟲咬過的跡象啊,如果真是被咬了,會很痛的,如果是劇毒,你現在隻怕已經發高燒失去神智了。
我也不明白啊,在橋上是有過幻覺,後來幸虧遇到的那對好心的母女給了我這個藥膏。安婧拿出小瑤媽媽給的藥給吉蒂太太看。
吉蒂太太戴上眼鏡,對著燈光看了老半天,說,是治療毒蟲的藥膏,不過可能她們也有些過於緊張了,你脖子上也沒有傷口啊。
被毒蜘蛛爬過的皮膚,也可能有些毒液之類,我抹點兒藥總是放心些。安婧解釋說,好像要維護小瑤母女的好心。
哦,謹慎些總是好的。山貓的櫥櫃裏也有不少藥品,防跌打燒傷,防毒蟲的都有。不過是藥三分毒,外用倒還好些,如果是內服的就一定要小心了,最好先問了醫生搞清楚了再吃。
我知道了,吉蒂太太,謝謝您的提醒。
吉蒂太太起身去廚房教安婧如何使用咖啡機,現煮了兩杯咖啡。熱氣騰騰的咖啡香醇濃鬱,吉蒂太太往咖啡裏倒了些新送來的牛奶,去櫥櫃拿了些糖,攪拌好了推到安婧麵前。
安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一股熱流直入腸腹,由衷讚道,真香啊,真好喝!
你喜歡就好!吉蒂太太細細端詳安婧,目光中透著和藹,阿黛拉不在,有什麽事情你就隻管問我和尤瑟夫,要吃什麽,要喝什麽都別客氣。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也不要到處亂跑,去什麽地方都先跟我們打個招呼,這樣我們也好放心。
好的,我知道了。安婧心中感動,整個人也放鬆下來。她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吉蒂太太,我來的時候,在林子裏看見了一隊奇怪的青衣人,十來個人在一起也不說話,就在河邊跪拜,然後又排著隊走了,不知道是些什麽人?
應該是些修行的人吧,你反正在這裏要住幾天,待得久了就知道了,我們這個營地挺大的,你會遇到各色各樣的修行的人。
修行的人?安婧睜大了眼睛,什麽修行?
我們都將山營地因為離極光峽穀很近,所以宿營地常常會吸引一些宗教小團體,他們有時候在這邊冥想又或是集體野營舉行儀式。就比如山貓訓練造夢師也需要靠近極光峽穀的臧石和精氣,所以他們也常常來。我們是看著阿黛拉長大的,所以對山貓的日常活動也了解的多一些。但是其他那些團體,有的來去非常隱秘,但隻要遵守營地的要求,不做違法的事情,對我們來說都是客人,他們不愛說的事情我們也絕對不打聽。
原來是這樣。安婧若有所思地連連點頭。
安,我看你行李也不多,你來這邊是旅遊還是讀書,你可別告訴我是專門為了來參加山貓的吧?
當然不是,其實我今天才第一次見到阿黛拉。在這之前,我都沒有太聽說過山貓,更沒想過要加入山貓啊。
是嗎?阿黛拉怎麽會專門去機場接你呢?
因為,阿黛娜希望跟我一起去螢嶺鎮....她說進入螢嶺鎮需要特別的通行證,否則就去不了。
吉蒂太太,為什麽螢嶺鎮不讓人隨便進?本來就是地域偏遠的小鎮如果沒有旅客,靠什麽拉動經濟?
螢嶺鎮最著名的是螢雪湖上的極光,因為在那裏能看到非常奇特的極光鏡像,不是平常那種鋪滿天空的彩色光帶,而是一些大小形狀各異的多邊形,有二維的也有三維的幾何形狀,有人說那些奇怪的形狀是極光峽穀內部外星飛船殘骸在天空中的投影。這個說法後來越傳越邪乎,很多探奇愛好者湧入到螢嶺鎮都是想通過幾何形極光找到投射的原點位置,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外星飛船的存在。
那他們找到什麽了嗎?到底有沒有外星飛船殘骸呢?
如果真的有人發現了外星飛船的殘骸那可是轟動國際的大新聞啊。不過即便如此,每年依舊有很多愛探險的人被螢雪湖上的秘密吸引著,依舊有很多遊客從世界各地源源不斷地湧來獵奇。
我懂了,這就好像我們中國的神龍架傳說有野人出沒,結果吸引了好多人找來找去,即便什麽都找不到,依舊樂此不疲。最後神龍架的原始森林都刨了個遍,誰也沒有真正找到過野人存在的證據。
對啊,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螢嶺鎮呢,本來是織夢家族百年前就買下來的地,後來經過幾輩人的努力就建起了這個小鎮,既然是私家的產業當然不喜歡有太多的外來者,所以50年前他們就否認了關於外星飛船殘骸的說法。他們甚至請來政府的調查專員來證明沒有殘骸的存在。並專門申請將螢雪湖列為國家自然保護遺產之一。為了防止人們不請自來,螢嶺鎮的唯一入口修築了一座大吊橋,並建立了關卡,所有要進入螢嶺鎮的人都必須出示通行證,否則不許通過。
原來真的是這樣,難怪阿黛拉也去不了呢。
進入螢嶺鎮需要有兩個條件,滿足其中一個就可以進入,像阿黛拉這樣,要麽去申請工作準入證,要麽就是探親訪友,否則肯定去不了。
那她不是去極光峽穀了嗎?極光峽穀不需要通行證嗎?
極光峽穀地方可就大多了,那是一連串的山脈和峽穀。打個比方吧,如果極光峽穀是一座王冠,螢嶺鎮就是這座王冠上的一顆寶石啊,而螢雪湖呢,就是那寶石上的一滴眼淚。
這比喻好美!
安,阿黛拉怎麽認識你的呢?
其實是她認識我妹妹在先,我妹妹馬珂曾經答應帶著阿黛拉進入螢嶺鎮。可惜阿黛拉臨時有事沒去成。沒想到的是,我妹妹今年2月進入螢嶺鎮,先是失蹤了,過了兩個月警方通知我們說馬珂的屍體在螢雪湖上找到了,阿黛拉得到了消息,願意跟著我去處理妹妹的後事。當然我想她也可能是對螢雪湖依舊有好奇心吧,想親自去看看。她說要拍一段視頻放到直播平台上去。
這個容易理解了,阿黛拉是山貓的領隊,平時活動用度都需要不少經費,她做網紅賺的錢都投入到山貓的建設裏麵。
安婧沒想到阿黛拉當網紅背後竟然是這個原因,又是驚訝又是佩服。
你妹妹多大?吉蒂太太問。
4月份就是妹妹23歲的生日,可惜不知道她是那天死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熬到最後一個生日。
太可惜了,年紀輕輕的,哎....你妹妹來螢嶺鎮做什麽呢?
說老實話,我真的不知道她來螢嶺鎮做什麽的,根據警方的判斷她是自殺。
自殺?怎麽回事?吉蒂太太迷惑不解。
安婧的臉因為自責而有些發白,小聲說,我離開家比較早,一直在外地讀書和工作,所以妹妹的事情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媽媽去世後,她情緒不好,又遭遇了網暴,患有很嚴重的抑鬱症。
她去看醫生了嗎?有沒有吃藥?吉蒂太太追問道。
吃藥都有副作用,比如會肥胖或是反應遲鈍。我聽說妹妹後來參加了一個叫蒲公英之夢的組織,就是因為這個蒲公英之夢她才去得了螢嶺鎮,吉蒂太太,您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蒲公英之夢,我當然知道啊!這是一個女性救援組織,已經有很多年了。對了,你前麵說的那些穿青衣的修行者就是蒲公英之夢的成員。不過她們不是很喜歡跟外界交流,常常自己待在固定的營地裏,我見過她們的幾個組織者,都是非常友善客氣的人。我覺得你的妹妹不可能因為加入蒲公英之夢而自殺的,一定還有什麽其他的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