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朵玫瑰

  在冰天雪地的季節裏,收到99朵紅玫瑰,這恐怕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美的情人節禮物了。那不是一場我期盼的愛情,更多的是一種寂寞中對自己情感的誤解。在異國他鄉,我的確覺得孤單,在餐館打工的空隙,我的老板娘和她的嫂子也常常同我開玩笑,問我想不想找一個男朋友,我想呀,但這種事情是想就來的嗎?我的一場刻骨凝心的初戀深深地傷害了我,自23歲起,我就沒有再真正戀愛過,出國之前,有過幾個別人介紹去相親的經曆,感覺怪怪的,討價還價,被品頭論足,都是彼此沒感覺,自己也越來越沒自信,覺得徹底成為剩女了!
  當我的老板說一個常來餐館的美國人喜歡我,問他能不能約會我,我心裏除了恐慌,還是有些期盼。情人節之前的晚上收工前,那個Joe 來了,放在前台一大捧玫瑰,一張精美的卡片約我情人節去吃晚飯。這樣的約會,讓整個餐館的人當成了娛樂節目了,一項板著個臉的老板娘也笑眯眯地說笑話,讓我早點收工去買化妝品和裙子。
  被大家娛樂消費了一天,我索性就當演戲吧。所實話那時候對JOE到底長得啥樣子都還不是記得很清楚,隻是見過他高高大大的,笑眯眯的 樣子,常常和餐館老板聊天,我們之間的交談就是不外乎就是打招呼的兩句話,很奇怪他為什麽要和我約會,還在冰天雪地的季節買了那麽多玫瑰花,美國人就是這麽爛漫嗎? 
  情人節的晚上,Joe 如約而來。他西裝革履,打著領帶,收拾的幹淨整潔,和平實一身工裝的樣子很不相同。他帶我去了小鎮裏唯一的一家牛排館去吃牛排,牛排館很有點西部風情,裏麵燭光點綴,音樂悠揚,剛好碰上以前和我一起打桌子的勞拉在那裏服侍,她梳著一條金色的辮子,穿著有點古老的英國女仆裙,她認出我來,對我熱情一笑,並沒有多問,非常專業地為我們上菜。我覺得那裏的氣氛讓人迷醉,我忘了我們談了些什麽,想必沒有什麽深刻的話題,因為我的英文那時候很差,恐怕是不能用來表達什麽感情和哲理的。對方也是一個陌生的美國人,即便有千思萬緒,恐怕也是一言難盡的吧。
自從那次情人節的約會,Joe 和我有過十個月的交往,他在火車上工作,常常出差,回來的時間也不一定,他回來的時候就會到大學的宿舍門口等我,在節日和我的生日的時候,帶給我一個讓我驚喜的禮物。
最後我們還是分手了,他留了一張紙條在我的宿舍,告訴我他覺得我不愛他,他不夠優秀。我應該去找一個更優秀的人。我是和他有過爭吵,我自己覺得很正常,他不會計劃金錢,喜歡買一些沒用又很貴的東西。他不喜歡聽這些意見,覺得我管的過多,可能是美國人覺得女朋友不應該 管到那些私人的事情,不像中國人,一談戀愛就喜歡一起計劃未來。
我們分手了,我難過了兩天就又開始平靜地讀書和在周末打工。Joe 送給我的99朵玫瑰是我記憶中一道美麗的風景,他還在我生日的時候送過一隻大大的白色的玩具熊,離開西部的時候我真的沒辦法把它帶走,太占空間了,我就把它捐給了教會。
  也許這個故事應當就從結束,簡單而且讓人懷念,真實的結尾並不是這樣的。我離開西部小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要逃離這個Joe, 我們分手一個多月以後,他回來想複合,我已經決定不再回頭,真的覺得他並不適合成為我未來生活的伴侶。他留言,留紙條,寫卡片,我從不回複,期望時間給他忘記的理由。有一天他突然出現在我打工的餐館,蓬頭垢麵,右手吊著繃帶,說要見我,告訴我他開槍打傷了自己的右手。我當時不知道如何反應,覺得他有幾分要挾和威嚇的意思,覺得他精神狀態不太好。我的朋友建議我離開當地,她告訴我說Joe 他曾經參戰,在戰場上可能有過傷害,他擁有槍支,可能會一時想不開而傷害自己或者其他人。
  我匆忙在學校一放假就離開小鎮,到佛州打工。以後再也沒有見過J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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