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來信(二):黑堡老友憶潤濤

來源: 黑堡閻粉 2020-12-23 17:33:24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6145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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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追憶 – by 曉融

人的記憶細胞是很奇妙的東西,它會儲藏很多看起來微不足道, 毫無意義的小事。但多年以後串起來就是一段值得回味和追憶的往事。

和老閻一家相識於黑堡。黑堡不但不黑,而且是我生活過的最絢麗多彩的地方。在那裏享受了四年宜人的氣候和優美的校園, 結交了一生的摯友。雖然在黑堡時忙於學業和老閻交往並不多,但幾件事情仍記憶猶新。

第一件事是大家在老閻家包餃子,好像是為一次節日聚餐準備的,記得有很多人,很熱鬧,歡歌笑語不斷。老閻不停的忙,也不停的講。我那天插不上嘴,隻有聽的份。至今還記得他講的幾個段子。雖然以後在朋友家或自己家聚會無數,但那次印象尤其深刻。他和夫人已有兩個可愛的繞膝女兒,嶽母在幫他們照顧孩子。當時, 黑堡朋友中有孩子的還極少,覺得他的家像一個真正的家,雖然忙碌和紛亂,但熱鬧和溫馨。當時有點羨慕,突然有了想要孩子的衝動。還有一次,買菜時見到老閻,他的兩個女兒在購貨車裏玩,我們聊了一會兒。那天他好像有點疲憊,沒講笑話,隻是聊了聊帶孩子,養孩子的事,並感歎養育孩子多麽不易。等幾年以後,自己有了孩子,才真正體會到兩個生物博士生帶孩子的艱辛,因為生物研究生需要花很多時間在實驗室裏,沒有什麽業餘時間。但他們夫婦不僅出色地完成了學業,養育了兩個孩子,還積極參與公益活動,助人為樂。

老閻夫婦比我們早兩年離開黑堡,去了頂尖的生物試驗室。我隨後兩年勉強畢業,也離開了黑堡。時間飛逝,再和老閻一家見麵,已經是10年以後的事了。老閻的女兒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以後,和老閻全家在黑堡校友的傳統聖誕聚會上見過幾次。當時,年底聚會是我們每年生活的期望和高潮。一年辛苦後,大家聚在一起,盡情釋放。除了吃喝玩樂,還有多科講座和文藝表演。可以說,沒有老閻全家,就沒有黑堡的聚會。他們夫婦操持包餃子和炸油餅 (兩麵三刀),不停地在廚房裏幹活和張羅。他們的兩個女兒成了孩子頭,帶著大大小小的一幫孩子們編排表演節目。但必不可少的是老閻的講座,他分析時事,縱觀古今,是每年的保留節目。記得早晨起來散步時,看到老閻的女兒在海灘上練瑜伽,當時很感歎他們女兒的自律。後來,看到一篇老閻寫的關於教育子女的文章,才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老閻夫婦在培養女兒的毅力和吃苦能力方麵上傾注了很多心血和精力,並且身體力行,樹立榜樣。

生活中的老閻,沒架子,愛聊天,貧嘴,自來熟。他愛和別人開玩笑,別人也毫無顧忌地和他開玩笑。老閻特別喜歡我的小兒子,每次見麵都抱他,和他玩,並逗我兒子叫他爺爺,天真的像個頑童一樣。 還記得有一次聚會,我妹妹來了,還有一對朋友也慕名來看老閻。結果表示有點“失望”,因為沒有看到瀟灑飄逸的才子光環,看到的隻是一個愛聊天,愛幹活的普通人。

正像老閻自己說的,他在文學城建立了一個小天地,他在那裏自由翱翔, 任意馳騁。同時,他也給了漂泊的讀者們一個溫暖的小世界,在工作之餘到那裏轉轉,聽聽故事,排解寂寞,了解曆史和時事。老閻的博文涉及麵很廣,我不懂政治,所以政論文看的很少。但看了很多他寫的故事和科普文章。我喜歡他講的故事,他筆下的一碗飯,一包豆腐絲,含有人間的悲苦和親人的溫情。他對鼻子,眼睛,皮膚,甚至是臭屁的科普文章讓人叫絕,忍俊不禁。他的一些關於生物科學的文章不僅僅能用來解釋生命,其中的洞察力還可以用來給生命科學研究指路。我也是一輩子學生物搞生物的,但跟老閻比,我懂的隻是皮毛。老閻是透過現象看本質。有他那樣對生物的理解和情懷,不想有成就都難。

還有一個小插曲。多年前,我突然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著。因為以前從未有過,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無所適從。崩潰之時,我就電郵老閻,向他討教。他馬上回了,往返了幾次。他告訴我他的經驗,寫得很詳細。我還記得他最後的一句話,建議我馬上看醫生,不要耽誤了。因為這件事,我覺得離老閻很近。世人皆有日常的掙紮和無奈,包括身體上的不適和不完美。但老閻超脫了他的個人煩惱,多年來潛心思考寫作,創作那麽多不朽的文章。我也從來沒見過老閻愁眉苦臉,他眾人麵前,他總是一個樂天派和開心果。 

老閻天真時像個孩子,深沉時是個哲人,滑稽時像脫口秀主持,慎密時是優秀的科學家,但歸根到底,老閻是個好人,是個有大愛的人,一個悲天憫人的人。 

老閻走好,再見!


親如一家 – by 冀豫

親愛的老閻:好久沒見,想你,特想你。

相識30餘年,我們跟著你們一家從黑堡到伯明翰並非偶然,實屬天意。我們倆家算不算是黑堡老友聚會的鐵杆呀?有20多年在一起同渡聖誕佳節呐。老友們都昵稱你為二姐夫,可是我從來都是嘴裏叫老閻,心裏稱大哥,孩子管你叫舅舅,咱同姓沾點親戚光。每次與你相聚,大夥都像是吸了笑氣,有那種能笑疼肚子,扯啞嗓子的開心。你一開口,大概能將大夥的智商往上調幾點。你會描述忽悠呀,不論是清真還是麻辣味的,色香俱全;不論是曆史還是時政性的,頭頭是道;不論是情長還是短版的,唯妙唯肖;不論是科學還是幻想型的,句句在行;還有,不論是真實還是虛構式的,引人入勝。總之你機智的口舌無人能比,靈敏的思維無人猜透。但最令我佩服的是你懂得"敬畏耶和華是智慧的開端。認識至聖者便是聰明"箴言9:10,雖然是無神論者,你從不輕言戲語慢怠論斷神的話語,總是謙遜低調,虛懷若穀。

其實你嘴上的功夫才僅僅是你在人間宴席上烹調出各式大餐中的小菜一碟。知道你很多的功夫菜都擺在文學城裏了,據說那裏的閻粉很多很多。很遺憾,我很少逛文學城,因為能耳聞目睹你聲情並茂的演說比讀劇本享受過癮太多了。至今為止我們無論走到哪裏都有幸能遇到一些生人,一聽說是你的朋友就能立馬拉得近乎些。我當然為你自豪了!

自搬家到伯明翰之後更加體會到了你是一個既動口又動手的謙謙君子,目睹你勤巧的手腳令人驚歎。且不說你自家的汽車、冰箱、空調、水管、傢俱、房屋沒有修整不好的;自家門前的花草樹木,後院的瓜果蔬菜打理的井井有條;對朋友和同事你也同樣熱心,有求必應。無論是誰在家裏還是在路上隻要有難你必幫,隻要有叫你必到。有時我們不好意思麻煩你,你倒不怕麻煩盡心盡力,保證妙手回春,保質保量保長效。我們一家都是笨手笨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那種人,每次你一來家裏就巡視一圈,總能給我們挑點毛病找點事做。去這間房裏跳幾下,說有塊木地板該釘釘了,去車庫裏瞅瞅,說那車該換刹車片了。我們慶幸有你幫著防患於未然,還省了老多錢啦。

另外黑堡的老朋友們隻知道你家的餃子,韭菜合子出名,其實那是人多時大夥一起吃的熱鬧飯。你和二姐的小灶手藝那叫精致、健康,還有小酒飲到恰如飄然若仙時。你常叨叨我這不喝酒的人生活該是多乏味。我們有幾家人常常不是在你家他家就是在我家,要不就去崔大廚的Shonos 餐館擺龍門陣。說了些啥也記不清,道不完了,總之每次人還沒出門就約好了下次再見的時間。

雖然幾年前因為工作原因我們不得不搬到外州,但心裏一直想多回家看看。記得最後一次見麵是2017年夏天,我們逃颶風惡馬(Irma)北上回伯明翰老家了。你告訴我們退休之後的各樣打算,聽起來你像是越來越忙了。你提起過開修車行的事,大概你有太多的顧客找你修車了。但我沒敢接茬細問,總覺得你是個活雷鋒式的人,要是開店你會陪本的。

老閻呀,你怎麽說走就走了呢? 這次突如其來的不告而別使我太傷心了!現在雖已過四七,可我還是不信這事。你依然精力充沛,依然筆墨刀斧並用,真舍不得你離開。你會一直會活在我們心裏,記憶裏。再見了,親愛的老閻,一定會再見的!


沉痛緬懷同鄉、同學、兄長、人生導師閻潤濤 – by 宏偉(調侃版)

中華五千年,最聰明的人是鬼穀子。 春秋百家,他獨占半壁江山。潤濤和鬼穀子有一比天生雜家。 他是小麥栽培學家、 微生物學家、分子生物學家、眼科專家。精通馬列批讀完資本論和小平黑貓白貓理論有過交鋒。和胡喬木的《論人道主義的異化》有過PK。私報公仇把胡喬木的女兒淹死在北京運河。Cell雜誌上發表過第一作者論文全係給他開party慶祝。學生時在弗吉尼亞理工大學做seminar, “論細菌的sex”,窗戶上都坐滿著人。

最近十幾年又成了網絡文學大家, 筆名“潤濤閻”,能搜到幾百甚至上千篇。 有詩詞、雜文、政論、小品、長篇小說、紀實文學。 至少《大奶二奶闖蕩美利堅》成書發行。

我估計我的智商隻是他的一半, 他480我240!

當知道我下海做生意後,他曾打趣我:宏偉老弟,我打光棍時要認識你就好了,幫我一吹,肯定二十歲娶上媳婦。我一直不理解我18歲想娶媳婦,28歲時還是單身,現在知道原因了,認識老弟太晚了:我那些介紹人不行啊。


與老閻神聊“上山下鄉” – by 陳剛

弗吉尼亞理工大學地處丘陵起伏的藍嶺山脈,所在小鎮俗稱黑堡,是個遠離都市喧囂,優美恬靜的大學城。80年代已有不少中國大陸來的留學生在那兒學習和生活,早期的這群悻悻學子抱團取暖,交往密切,互幫互助,就像一家人一樣。即便是在取得學位之後各奔東西,仍不忘舊日情誼,每每在歲末的聖誕節到新年之間,總是相約匯集到溫暖的南方沿海某地,一起渡過溫馨歡快的一周,逐漸形成了牢不可破的“黑堡幫”。而每次聚會,無論是調侃,廚藝還是晚會活動,老閻都是黑堡幫中一位舉足輕重的大將。

我最早一次參加聖誕聚會是1996年,記得那次是在南卡的Fripp Island。在島上一周的時間,感受詩和遠方,生活節奏一下子緩慢了下來。海邊漫步,沙灘運動,輪流做飯,以及聖誕夜晚會,這一切留下了許許多多美好的回憶。

記得有一天打完沙灘排球後,我和老閻一起散步回住所,當老閻得知我是下過鄉的“老三屆”時,臉上出現了他特有的詭秘笑容,還給我敬了一個禮,連聲說:老大哥啊,佩服!佩服!我連忙應答:慚愧,慚愧。接著我們聊到我是什麽時候下的鄉,什麽時候出來的。他突然話鋒一轉,問我文化革命參加過大串聯沒有,我說那時當然在全國轉了一大圈。他問我:“你想過沒有,大串聯和你下鄉有什麽關聯。”這一下子還把我問楞著了,不知如何回答。接著他說:“毛澤東八次接見紅衛兵,利用紅衛兵的滿腔熱血發動文革幹掉了劉少奇等無數高級幹部,紅衛兵們如此大的投資,那一定是有得到巨大回報的期待的。然而,毛澤東不想還債,便繼續騙他們:農村是廣闊的天地,在那裏可以大有作為。紅衛兵們誤以為這上山下鄉是繼續投資,未來的回報是‘大有作為’,升為國家各級幹部是理所當然的(那些被動去的不得不去的除外)。結果呢?毛澤東想讓你們永遠爛在那裏。在毛澤東死前發生的四五事件時,毛澤東親自跟張玉鳳說:這是衝著我來的,看來黨心民心都不在咱們這邊。也就是說,毛澤東清楚他把紅衛兵們利用完了就卸磨殺驢得到了報複。

老閻如此犀利的侃侃而談,還是驚到了我。後來我才知道,文革時他才10歲,我自己下鄉時的1968年,他也不過在上初中。真不知他如何有這般富有洞見的邏輯分析!他看到我一臉的驚訝,繼續說:“任何妓女都是對嫖客熱情客氣的,那是買賣興隆的必經之路。然而,妓女對嫖客的熱情與奉承是有回報的。你嫖完了,係上褲帶不給錢就走?憑什麽?憑你有權有勢?然而,妓女們總有一天會出來花錢買通黑社會也把你給辦了以討還公道。毛澤東利用完紅衛兵就把你們永久趕下鄉,這比嫖客嫖妓完事後不給錢走人還糟糕!等於嫖客不給錢走了還報警說那裏有暗娼你們警察去掃黃。這些妓女不找機會報複死都不會瞑目。四五運動就是在毛澤東活著時讓毛澤東體會一下報複的滋味”。閻君這番神論述還真頗有說服力,我跟著說道:“1967年工廠奪權武鬥,學校複課鬧革命,軍宣隊入駐學校,全國真的全亂套了,生產停滯,物質供應極其困難,無法維持正常社會生活秩序,紅衛兵像脫韁的野馬無法駕馭,眼看政權搖搖欲墜。看來隻有“廣闊天地”才是消化和平息這股巨大的社會破壞力。還是毛澤東深知紅衛兵的無知和盲從,戴上‘大有作為’的高帽子,敲鑼打鼓統統趕去上山下鄉!”

說到這個當兒,老閻接著興致勃勃地就給我講了一個在他縣裏下鄉的天津女知青的故事。記得當時我很驚訝他的記憶力,幾十年前的往事回憶就像昨天發生的事情,一幕幕清晰詳細。這個故事他後來寫在一篇引人入勝的博文裏:《智慧總能幫到人-往事追憶》。

斯人已去,思念老閻,痛惜他那麽多還沒講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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