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木子寬紅薯鎮壓金比甲 文欣老淫婦鏖戰張小凡(一)
話說花潑皮說客不成,走了空,入了薩太醫內作坊。一杆子金比甲,忙歡的 腳下走風。
文綺師婆牽著嘯天大犬,在一方桌麵上急急通譯反惡朝西域諸文;
煙兒哥伴著安好藥婆在那方,若死了自家親爹娘也似,一口一口哭喊鍋爸、鍋媽的排演吊孝曲目;
那隻獅金納在地洞內,悉悉娑娑,不知勾當個甚;
文欣老淫婦抹一頭臉鉛粉,紅的紅,白的白,發髻插著一朵大牡丹,手兒把著團扇兒,劈著大腿根兒,喬模樣兒暗記私賬;
寶公公頸後插著拂塵兒,使篾具沙沙刷薩太醫淨桶,整的一張圓皮大臉上滿是屎尿點子;
文揚哥兒、文承哥兒、楚門哥兒皆舞弄反紅朝告示圖樣兒,欲滿縣鄉粘貼;
子民這後生不知為甚,如活死人一般,呆座不語;
磨刀哥、麗麗姐兒並肩疊股於那方,調笑不止;
麥哥兒咕嚕嚕,推著大保健提轄官,搖著白羽扇兒,各方走動典驗;
若幹諸等,便不饒舌······
花潑皮自尋案台,欲行未盡之文。聽身後有人唱喏,見是磨刀哥兒扶著麗婆子勾子,到了根前。麗婆子萬福,便起身還禮。
禮畢,磨刀哥兒開口道:“花兄,有事兒相擾則個。”
花潑皮道:“兄但囑無妨,無不用心,何故多禮。”
麗麗姐兒,香巾掩口道:“先謝花哥哥。”
花潑皮道:“都是太醫裙下金比甲,不妨事兒。”
磨刀哥兒道:“吾與麗麗姐兒,每日與棚內說《新聞聯鍋》,闔縣鄉紳、富戶、舉人、貢員、秀才都是有體麵人,日日皆來捧場,販夫走卒更是一窩蜂自不肖說,好不累殺,怕是不多日大官人他老人家,講平安時也要欽點弟之名諱哩!單就恁無個開場彩頭。花哥哥頂是妙手,煩勞整治一個,足見情厚,不敢相忘則個。“ (這破落戶還以為自己是金鳳凰哩)
花潑皮滿臉堆笑道:“磨刀先生乃千秋快士,道字門中是三百六十五旁門,樣樣穿鑿通!采陰補陽、摩臍過氣、攀弓踏弩、用方炮製、業業在手! 至於每日說聯鍋之才情,那是山頂上的尼姑庵,高妙、高妙!”
磨刀哥兒道:“花兄過譽了!替我大官人鼓吹為我道字門中,第一等之舉業!恰弟偶得這一身的本事,不舞弄一場怕是對不起列祖列宗哩!”
花潑皮道:“那是!隻是磨刀先生有這一身的才情便罷了,還有麗麗姐兒這等,絕好的一尊好鼎器長隨身邊舉案齊眉,恁羨殺通縣鄉人等。”(凡粗壯女子 皆可采)
磨刀哥哈哈大笑道:“花哥哥差了!房中采戰取樂的勾當,而今眼目下倒不打緊,每日聯鍋才是正經的事業。方才有求之事務要花哥哥用心才好。”
麗麗姐兒聽此說,便咿咿呀呀的把自己那一團黑頭臉,磕伏在磨刀哥脯子上,抄那兩隻粉拳兒,噗噗的敲砸!磨刀哥甚為得意一臉極樂,嘴角咧至其耳下。
花潑皮道:“此事不肖吩咐,隻是不敢獨專,兄稟薩太醫準了,弟方好幹事。”
麗麗姐兒道:“晚些稟過就是。花哥哥費心。”話罷,萬福,扯著磨刀哥兒卵子,去了。
列為看官要曉得,磨刀哥兒這廝,為人到也清奇。自號術道中出身,無白日飛升之奇門,有攀附大官人之賊心。常累月逐大官人走馬之塵埃,尋得路徑 便樹於宅門之側,垂首而立!一天也睃那大紅宅門幾十會子,幾近得計。遂!著十分力氣為大官人之營生囉噪。大官人一文不施,磨刀哥兒倒不計較。平日裏吮露水過活,鼓蚤的越發緊。後來端得不曉得惹了甚事兒,大官人當著眾人麵,啐了一口,罵了一場,登時這廝唬得病了一回,生生險些丟了性命。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二人去了。花潑皮把枯腸搜了個罄盡,畢竟把前日頌聖之文圓了場,擱筆。自又通讀了一遍,深為感楚,卷起,袖了,便到薩太醫行在門首。
見寶公公還在著力洗刷那隻鎏金淨桶,便到根前躬身唱大喏,道:“公公苦勞,這等小事何以勞動公公親為則個。“
寶公公起身,以袖抹了一臉屎尿點子,還禮道:“太醫禦前無小事哩。薩太醫親自受用之鎏金馬子,恁不合遣他人哩。“複而掩口道:”前幾日那文欣老淫婦,生生奪了我這差,不知道怎得,薩太醫那幾日出恭便不爽利,麵皮上恁憋出幾顆糞毒瘡子。太醫知了來由,大怒!不是我看在皆為台灣鄉黨麵皮上,冒死進言,蠲免了她,太醫非得扒了這淫婦的金比甲,扯淨她肚臍下那老癟瓦騷毛、拖出去打她三十板子哩!“
花潑皮拱手道:“還是寶公公仁厚,識大體。“
寶公公道:“花哥哥太醫幹子,薩太醫什麽性情怎的不知?再有,薩太醫淨桶 如何尊貴,被那老淫婦每日揝髠?的手兒玷汙,如之奈何!太醫下行不通,此事兒傳將出去,亦貶損大官人之革命人望哩,如何區處!“話罷,攤開手兒,麵目作悲切狀 。
花潑皮道:“甚是。寶公公伺候太醫多時,恁分毫未見差池哩。“
寶公公道:“隨大官人無我之革命,於薩太醫裙下幹事兒,此為吾輩之榮光,敢不用心。花哥哥還不知曉。“
花潑皮道:“正是,正是。“又道:”公公煩勞通稟一聲,求見薩太醫。“
公公道:“有何話說?”花潑皮袖裏尋出兩錢銀子,寶公公收了。
花潑皮道:“前日太醫吩咐,頌大官人之文以就,須麵呈太醫過目則個。”
公公道:“明日方好。”
花潑皮道:“為甚?”
寶公公道:“汝不曉得,昨日大官人講平安,與那木蘭婆子連線,那淫婦嬌聲浪語一口一個親達達,七哥哥的喊,真個浪、浪、浪!。薩太醫不悅,子民那廝不長眼眉,還纏繞太醫禦前,催與大官人遞生辰貼兒,入大官人譜籍哩!太醫嗔怒!把胯下經帶都扯將出來,貫了子民一頭臉血汙哩!真個呸、呸、呸!哥哥需過幾日方好。”
話罷,怯指子民,道:“看那活死人,嘴角還虛掛著一根彎彎曲曲、黃噔噔薩太醫私處毳毛哩!”
花潑皮頭頸一縮道:“多謝公公教愛。如若不然,怕是太醫又要損費一張經帶哩。”話罷,作揖急去。
花潑皮出了內作坊,暗暗叫讚,以心問心道:“這銀子沒白化,薩太醫經帶貫一頭臉,恁晦氣到下一世,可不是好耍子哩!”
正暗思之,那隻獅金納從地皮裏探出腦殼來,道:“花哥哥讀書房太醫準了。”
花潑皮道:“在何處?”獅金納搖手一指,便合了地皮走了。
潑皮順將看去,果然大棚內生出一明間,門首掛一方小牌兒,上書 【讀書房 】。 花潑皮滿心歡喜,欲尋天使大員外理會。
忽聽大棚外鬧嚷,便出的大棚。見街心塵埃之中,立一閑漢子,身穿粗布直裰,精腳靸鞋,捫虱潑罵。
真個有詩為證!
詩曰
觀音口吐蓮花
眾羅漢施大法
一張口鬥百牙
千舌亂舔菩薩
唾津充塞天地
穢語謗滿天下
皆號世間正道
實為馬嘶驢叫
(此韻腳雖犯拗 其真大意也)
欲知此廝為何物,我們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