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第二天，Lisa表現出的那種熱情，是Sean從來沒有見過的。首先，這是她第一次叫上自己的大學閨蜜，做婚紗參謀。跟Lisa這麽多年，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閨蜜，就知道Lisa有多麽重視婚紗了。她在試衣間一件件不停地換，讓他和閨蜜提供參考意見。滿滿一天的行程，讓他既疲憊，又興奮。而Lisa回到家裏，卻完全沒有睡意，又一次一件件試那些采購來的衣服、首飾。
“我這還第一次，看到你像個12歲的姑娘。”
“哼，那我以前是老太婆？”
“不是，是21歲。Forever 21。”Sean也輕鬆地開個玩笑，Forever 21是一家中產階級服裝連鎖店。
“噯，拜托，我這可都是大牌的，Marchesa的。記得，Marchesa。”Lisa就笑起來，因為知道他也記不住這個牌子。他對於名牌完全地不知道行情。
“你覺得，我們結婚以後，是不是搬到達拉斯去？”Sean從後邊摟住Lisa，輕輕在她的耳朵後麵說，如風。
“去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Lisa就笑起來，對著鏡子看他買給她的珍珠項鏈，“看，搭這件裙子是不是很好看？”
“Petrotek在那裏啊。”
“喔，我知道哇。”Lisa依然漫不經心，看著自己的新衣服。
“我覺得，未來我們應該定居在那裏。”
“那，我就在那邊開一家太平洋銀行達拉斯分行。好不好？”Lisa回頭，對著他眯眯一笑，很燦爛。他就知道，不太可能勸說她離開銀行。不過，如果他一定堅持的話呢？但是他憑什麽一定要她離開她自己喜歡的職業呢？
Sean看著Lisa歡天喜地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張嘴勸說她。而且，他為什麽要怕Susan呢？當初為了貸款，他答應她。但是，他也沒有做到，不是也就過去了。現在，她要挾他什麽呢？公布他們兩人的關係？他嘴角冷冷一笑，那樣的話，董事長也會知道。他不相信Susan
會沒有顧忌。於是，當Lisa再問他，婚禮的那天，要戴哪一款項鏈的時候，他就完全回過神，跟她一起研究，什麽項鏈適合她的禮服。
但是，顯然Sean低估了Susan的決心。當他在電話裏拒絕了Susan的要求以後，Susan就在電話的另一頭冷笑：“你是說，你再也不想見我了？”
“我們可以在公開場合見麵，家庭聚會，你是我嶽母。公司會議，你是我同事。”
“哈哈，”Susan就在電話裏大笑起來，“有跟嶽母上床的女婿嗎？”
“過去了，Susan。我要有家庭了。這對於我來說，是人生的另外一個階段。”
“是，你的新生活要開始了。Lisa的新生活要開始了。我呢？我是不是也開始守活寡的新生活？”
“Susan，我可以保證，你所希望的，會達成的。不過，需要時間。”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有點不忍心電話另一頭的女人，他很想給她一點希望。
“算了吧。”她並不領情，“這種希望從沒有並購Petrotek就開始了。你的意思，還要我繼續沉浸在幻想裏。我告訴你，董事長以前就是這樣給我希望的。事實是，我一直等到他前妻亡故了，才真正有了希望。”
“Susan，你應該明白，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不一樣。你不應該……”他突然就停住了，想：自己有什麽理由勸她應該過什麽樣的生活呢？
“我今晚在酒店等你。明天就是董事會。你自己看著辦。”
電話掛了。他的心也是空落落的。這麽多年商場奮鬥，他早已經心硬如鐵。但是，對於這個動不動要挾自己的女人，他卻總有一絲的憐憫。他明明應該生氣、應該憤怒，卻完全沒有。他在頭腦裏又過了一遍整個的經曆，最終還是決定：隨她去。
第二天的董事會上，關於收購新油田的計劃徹底被否決了。不過，這與Susan的要挾毫無關係。相反，她甚至還幫他講話，提出一個折中的方案：是不是可以采用延緩戰術，先擱置一下這個采購計劃。但是Lisa這次完全站在董事長的一邊。而且，她有備而來。
在會議上，她提交了一份來自於摩根裏斯坦的專業的石油市場報告。
“我們必須非常注意喲：石油價格下跌的一個主要原因是中國經濟下滑。我還買了它們的大宗物品價格趨勢報告呢。預測的趨勢都一樣。”Lisa這樣說著，就看看Sean，還對他微微一笑。
董事長就接話說：“中國經濟下滑，是一個必然結果。坦白說，中國經濟能夠三十年持續增長，已經是一個奇跡。這個奇跡顯然與中國人對於物質追求的精神、中國的文化、中國現在的集權體製，密不可分。但是，經濟規律就是經濟規律。中國不可能違逆經濟規律發展，我們做生意更不行。”
“但是，”說到這個份上，Sean已經覺得自己的辯解很蒼白了，“我們如果采購下來這塊油田，可以大大降低我們的運營成本。可以讓我們現有的生意更有競爭力。而如果放棄，不要說我們定金血本無歸，現在的公司經營也將產生困難。”
“年輕人，”John轉頭看著Sean：“你們中國人有句話說，失敗是成功之母。還有一句話是：斷臂求生。”說完，John就站起來，離開了會議室。
Sean跌坐在椅子裏，一語不發。Susan在他對麵站起來，對Lisa說：“你們婚禮的會場，預訂了嗎？”
“喔，定好了。”
“是St Regis嗎？”
“不。”
“你應該訂在St Regis。你父母以及我和你父親的婚禮，都是在那裏舉行的。家族傳統。”說完，Susan就對著Sean笑了笑，在他看來，充滿了詭秘的神秘感：“Sean，今天這個決定，不要怪罪新娘子呀，Lisa是的判斷是非常專業的。按照董事長的話說，生意就是生意。”
等Susan離開以後，Lisa就過來，用手按摩他的肩膀，輕聲勸慰他：“不要難過了呀，Daddy都說了，斷臂求生。這整件事情，沒有人怪你。”
Lisa這樣說著，Sean就閉上眼睛，忍住幾乎要流出來的淚水。確實，這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如果放棄感情因素，他不得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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