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北京空軍的日子 (三)
又犯事了
長那麽大沒唱那麽多歌,到了部隊卻從早到晚都唱歌。早起出操唱,收操路上唱;到飯堂門口,飯還沒好,就站在飯堂門口唱;晚上開會前唱。但我們不是唱歌,是吼歌,誰吼的聲大誰贏。連一起排跟排比,排一起班跟班比,班一起就是你跟我比了。每次操練回來,我吼得最起勁,因為一天的苦勞完了,要吃飯了。我最喜歡踏著大步吼這個歌:
日落西山紅霞飛
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歌聲飛到北京去
毛主席聽了心歡喜
誇咱們歌兒唱的好
……
我拚命吼。想毛主席聽到我們的歌聲咧嘴就笑,嚇得那瞻仰的驚叫著四散而逃!
那天中飯後從食堂出來,班長又要我們唱歌,唱完又要我們喊“一二三四!”從食堂到營房的路上我們一路喊。到了營房門口,他說誰的喊聲最大誰先進屋。當然龍江最先進去。最後隻剩下我、張國紅和周建成。張國紅先過關了,一會周建成也進去了,最後就剩我。他叫我喊我就拚命喊:“一二三四!”他喝叫:“你沒吃飯啦!再大聲點!”我便再大聲點,總以為再喊一聲他就會放了我。我喊得嗓子都快破了,他卻說:“你故意跟我鬥,是不?你跟我好好想想,想通了再喊!”然後命令:“原地踏步,走!”
我便原地踏步走,他自己卻進屋去了。
北風很大,刮得人耳朵痛。各個班列隊一聲不響地從我麵前走過,回房休息去了,我卻傻子般站在冷風裏原地踏步。一會班長出來,喝叫:“你給我好好踏!聽口令!一二一,一二一 !腳抬高些!手擺起來,擺起來!”我便腳抬高些,手擺起來。他喊了一會,又進去了。
我口裏發苦。天啦,這個傻逼虐待狂怎麽才算完啊?踏了一會我站住了。他一會跑出來,我隻得又踏起來。那傻兒衝過來,喊著:“一二一!一二一!”嫌我腳抬低了,抬腳就踢我。踢了一腳也就算了,他卻踢上了癮,左一腳右一腳踢個沒完。我火氣來了,索性不動。他吼叫:“你敢違抗命令?”說著一耳光抽過來。沒等打到我臉上,我左手一撥,右手一拳打在他鼻尖上。
我知道我犯了罪,不能再犯,轉身就跑。他像被打痛的狗一樣狂叫著追我。我繞著白楊樹跑,他那個鴨子腿當然追不上。很多人都跑出來看熱鬧。跑不是事,我便停住,他追上來揮拳就打,我也隻得本能地招架,不說左臉,右臉也不能讓他打到。招架一陣,隻得又跑。張國紅跑過來,跟在我身邊跑。
一會指導員排長也出來了。指導員喝叫:“站住!”我不知該不該站住。我一站住,傻兒班長又上來打我,我不能不還手,這讓指導員他們看到就糟了。傻班長瘋了,吼叫著:“你還敢打我!你跑!你跑!” 我跑近指導員,站住。班長跟上來,張國紅已站在我身邊,準備護駕。班長跑過來,沒再揮拳打我,隻是命令:“立正!” 我便立正。指導員問怎麽回事,班長說我打他。指導員問我,我說他打我,我跑。指導員便叫我們先進屋再說。路上我對班長說:“對不起,都是我不是!”他吐一口唾沫,惡狠狠地說:“你完了!你要遣送回家!反了!你敢動手打班長!你等著我們收拾你!”
我害怕得頭痛。這一下我又露了馬腳,他們會知道我其實不是什麽棄筆從戎,而會懷疑我是大學畢業不服從分配。我恨自己管不住自己。不能控製自己的人注定要永遠失敗!我在部隊的前途就被那一拳給砸了!我想求班長原諒,求指導員放我一馬,說這全是我的錯。我要向他們保證:這樣的事決不會再發生……我在部隊這第一腳踢砸了,將來在部隊的路就死了!我想哭。
回到班裏,班長先去了指導員那兒,一會回來叫我去見指導員。
指導員鐵青著臉,緊閉著嘴,眼裏透著凶冷。毛連長對我有種說不出的尊重,指導員卻對我有股道不明的敵意。他問我幹了什麽,我說了。他一臉冷諷:聽你這麽一說,你沒錯了?這時樓道裏響起哨聲,要出操了。他說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準備寫個檢討,在全連大會上念,等我們處理你。
(未完待續)
(選自蔡錚《生命的走向》。《生命的走向》已上線微信讀書。點擊閱讀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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