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的故事（11）

梅姨和姨夫，就在分分合合的吵吵鬧鬧中生了四個孩子，房子也從黑戶的棚屋區，搬到了工廠分的家屬區，鄰居都是來自不同省份的移民，方言都是五花八門的，家屬院的院牆都連著，房間隔牆很薄，隔音都不好，鄰居夫妻打架，馬上就會有一堆人來上門拉架，那個年代日子過得枯燥，夫妻吵架，鄰居圍觀，小孩子跟著看熱鬧，都是一種娛樂。梅姨和姨夫，也是多少次上演過這種節目，圍觀的人鄰居透過梅姨一次次的哭訴，了解了他們這對老夫少妻的八卦曆史。那時候人們勸夫妻吵架都看成份，知道鍾為軒是摘帽“右派”以後，鄰居也好像開批鬥會似的，站到梅姨這邊的居多。每一家的夫妻吵架，都是為了柴米油鹽的生活瑣事，他們也不例外。這些年，鍾家老太太在他們大兒子出生不久就過世了，鍾老先生賣了家鄉的半邊房子，出來投奔兒子，梅姨還記恨當年自己剛嫁過來時候公公的威嚴，對鍾老先生也就什麽好臉色，幾次衝突下來，敗下陣來的隻能是來依附兒子的老人。為了不為難兒子，才住了不到半年的鍾老先生，給兒子留下了一本鍾氏家譜，就打鋪蓋卷回到山東老家，投奔遠嫁多年的女兒家去了，至死再沒有回到兒子家裏。

1979年，梅姨的丈夫鍾為軒平反了，他終於可以摘掉“摘帽右派”的標簽，從建築工地回到公司管理機關工作了。至此他已經在西北建築工地勞動了15年之久，加上北大荒的三年農場改造，18年的體力勞動，已經磨去了他清秀的書卷氣。他的平反的公函，寄到原籍後幾經輾轉才到西北，路上走了一年多，平反之後的鍾為軒心情和精神都好了許多，梅姨也是第一次見到丈夫開朗的笑容。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沒有因為這些變化有什麽改變，“湊合著過著”，好像就是那一代人形容夫妻關係的標準詞匯。他們湊合多年，還能繼續湊合，孩子們長大了，如果不是梅姨又一次鬧騰出新的戲碼，他們或許真的還是那樣，雖不是很琴瑟和鳴，卻也平平安安地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