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一百六十八)陪讀
新的大學,新的環境,新的課程。
冷衛星申請這所學校的時候就已經選好了博士導師。他是一位從英國來的教授,在藥學方麵有很深的造詣。
此時的冷衛星在美國已經生活學習了一年,語言能力有了很大的進步。上課基本不再有聽力的問題。過去的一年裏,冷衛星一直非常注意自己的英語發音。他買了一台二手電視機和錄像機。課餘時間,他將一部電影的錄像帶反反複複地播放,直到把電影裏的每一個字都聽懂為止。他還跟周圍的美國同學聊天,打籃球,借此增強自己的口語能力。更何況,他在家裏有Jerry這個陪練英語的最佳搭檔。
一個月後,新的生活基本上安定下來,他開始著手辦理妻子鄔燕的陪讀事宜。因為他有了學校助教的工作,還有一部分存款,他可以自己做鄔燕的經濟擔保。很快,鄔燕拿到了探親簽證。
在去美國陪讀這件事上,鄔燕非常糾結。她的專業是中醫,她不確定美國是否有中醫診所。她需要什麽樣的手續才能在美國行醫。如果不能繼續自己的專業和特長,她要改行做什麽呢?帶著各種不確定,她開始準備旅美的行程。
首先,女兒月月是不能帶去的。冷衛星那一點兒微薄的收入隻夠他們自己的生活費用。如果鄔燕需要在美國上學,她不僅需要交學費,還需要大量的時間讀書。想想要撇下女兒去那麽遠的地方,而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與女兒團圓,鄔燕的心就一陣陣的疼痛。孩子留在自己的家裏,有父母,姐姐看管,有小保姆幫忙,生活上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但是這種骨肉分離的滋味真是難以描繪的痛苦。
廣安門中醫醫院對鄔燕的離去感到遺憾。因為鄔燕在醫院工作的這幾年深受病人和同事的好評,院方決定給鄔燕辦停薪留職。十年之內,如果鄔燕回來,她還可以繼續在這家醫院工作。
鄔玉為妹妹高興。1986年出國的人還不多。大家對國外充滿了好奇。妹妹此去可以與妹夫團圓,還可以見識一下新大陸。她陪著妹妹去采購新衣服,新炊具。感覺上有點兒送妹妹出嫁的味道。鄔玉將母親給她的那張五千美元的存款單據塞進了鄔燕的手裏:“這個我拿著也沒用。你帶著它可能會解決一些燃眉之急。”鄔燕當然不能收,這是母親送給姐姐的祝福,她怎麽能拿走呢?但是無論如何推讓,還是抵擋不住姐姐的堅持。鄔燕很感動:“姐,這錢算是我跟你借的,今後一定加倍還給你。”鄔玉笑笑:“你放心走吧,我會把月月當作自己的女兒來照顧。”
冷建國來看望即將啟程的鄔燕。年三十,鄔燕帶著女兒去冷家小院過節的時候受盡了閻玲冷言冷語的欺負。冷建國不希望鄔燕再受委屈,所以隻身前來給鄔燕送行。抱著冷月,建國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這個侄女命跟我差不多。為了父母的學業和事業,隻能獨自住在姥姥家。”他轉過身對鄔燕說:“燕子,你和衛星安定下來就把月月接去吧。孩子離開父母時間長了對她的心理成長是有很大影響的。”
鄔燕自然知道自己丟下女兒離去勾起了冷建國的心結。“大哥,放心吧,我們一旦安定下來就會把月月接去的。衛星已經開始在美國給您聯係學校了。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能在北美團聚。”
令鄔燕意想不到的是,她的母親譚美琳跟她一起赴美。鄔燕的行程也因此做了改變。她原本打算經舊金山到麥迪遜。現在改成與母親一起直飛紐約。在紐約停留兩天後再飛麥迪遜。
行前,鄔春疑將一家四口人聚集在一起,語重心長地對兩個女兒說:”你們的外婆已經病入膏肓,不久於世了。大舅來了信,懇請媽媽回紐約見她母親一麵。所以媽媽要和燕子一起去美國。
我和美琳已經決定移民美國。我已經退休了,上個月辦理的手續,現在正在做最後的交接工作。三十六年前我憑著一腔熱情從波士頓回到北京。但是沒過多久我就明白自己當年的決定欠考慮。我的衝動連累了你們的母親,耽誤了你們的青春。如果當年沒回來,你們兩個早就在美國大學畢業,成家立業了。
雖然文革已經結束,但是將近十年了,還沒有一個對那段瘋狂運動的正確評價。如今隻是停止了內鬥,開始發展經濟。但是如果不做反思,不改變這種沒有約束的權力製度,這種事情隨時都有可能卷土重來。
作為有良知,敢於表達自己的人,就有可能重蹈冷衛星二叔,三叔的覆轍。有良知不敢表達的人就會感到非常痛苦。實話說,我自己就是那個常常感到非常痛苦的膽小鬼。“
他摘下眼鏡,在襯衣上擦了擦。“我相信,這個國家會真正地好起來。但是我不會,也許連你們都不會有機會在有生之年看到那一天。我們還是遠走他鄉的好。你們的大舅已經幫我們辦理了申請綠卡的手續。”
鄔燕已經從丈夫的信中得知了綠卡的事情。鄔玉還是第一次聽說。她明確表示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比較突然。她需要一點兒時間好好想想,之後才能做出決定。
鄔春疑表示尊重鄔玉的個人選擇,但是希望她能夠慎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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