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一百六十五)紐約
1985年夏末,冷衛星在紐約的肯尼迪機場落地,第一次踏上了美利堅合眾國的國土。
鄔燕三舅家的表哥John到機場接他。三舅六十一歲,繼承了其父的家業,在紐約州經營旅館連鎖店,修車公司和一家中餐館。三舅家的兒子John是工程師,在AT&T工作,請了假,來接初次來美的表妹夫。
John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他是在這裏出生,在這裏長大的。John告訴衛星,他們將去鄔燕的外婆家。鄔燕的外婆住在紐約長島。一路上,John不斷地給衛星介紹著沿途的橋梁,隧道,河流以及著名建築。
出國前,冷衛星覺得自己的英文還是不行。他跟著外國教師學習了一年,又通過了托福和GRE考試。但是在飛機上他就發現自己的聽力遠遠不夠。美國空姐的英文廣播他隻能聽懂其中一部分,現在John跟他說的話隻能猜個大概。這使他不由得緊張起來。
到了外婆家,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嫗顫顫巍巍地迎了上來。“This is grandma。”(這是外婆)John對衛星說。
冷衛星緊走幾步趕到老人家麵前,伸出了雙手。外婆一把將他摟入懷中,老淚縱橫。
接下來的情景很尷尬,冷衛星知道老人在說話,但是幾乎一句都聽不懂。老太太主要說廣東話,其中夾雜著一些英語。衛星搞不清哪一句是英文,哪一句是粵語。聽懂最多的是“Nancy”,他知道,那是鄔燕的母親,譚美琳的英文名字。他猜測,見到他這個外孫女婿,老太太更加思念自己的女兒。
在外婆家,冷衛星給遠在北京的鄔燕報了平安。之後,外婆跟美琳之間嘰嘰呱呱的廣東話冷衛星一句都聽不懂。
晚飯的時候,三個舅舅舅媽,表哥,表嫂們都來了。他們對衛星的到來表示歡迎。大家體諒初來此地,旅途勞頓的冷衛星,晚飯後就讓他跟John回去了。
一路上,John告訴他,外婆很關心衛星的到來。三舅讓John請了兩天假,帶他去辦理有關事宜,參觀一下紐約這個大都市。
與北京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自行車相比,紐約的街道上擠滿的是各種各樣的汽車。曼哈頓,華爾街遮天蔽日的高樓大廈讓冷衛星有一種被壓迫得喘不過氣的感覺。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行色匆匆,每個人好像都特別忙。
兩天裏,John幫著衛星開了銀行賬戶。美琳的那張存款單經三舅簽了字之後直接存入了衛星的賬戶裏。那是美琳幾年存的定息存款,利息也是挺可觀的一筆錢。衛星知道,這是他留學美國渡過難關的唯一經濟保障。
兩天很快就過去了。衛星去Buffalo之前的那個晚上,三舅跟他一本正經地談了話。
首先,衛星去Buffalo是乘Greyhound Bus(灰狗長途汽車)。John已經替他買好了車票。在紐約,譚家每個人都很忙。紐約市與Buffalo之間開車單程六個小時,衛星隻能坐長途車自己去。
鄔燕的大舅是個律師,他在Buffalo有個好友,是University at Buffalo法律係的退休教授,名叫Jerry。Jerry的太太去年去世,如今獨居。大舅跟Jerry介紹了冷衛星的情況,請Jerry幫助衛星找一個住處。Jerry提出讓衛星住在他的家裏,幫他割草,鏟雪以換取房租。Jerry還主動提出到長途汽車站接冷衛星。
這一切讓冷衛星分外感動。一個人漂洋過海來到這異國他鄉,他本來心裏特別沒底。如今住處,接站都被安排好了,還有一個退休教授可以讓他隨時請教學校的情況。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大的幫助了。他很激動,對三舅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感謝。
接下來,三舅的話讓他卒不及防。“你知道,美琳自從回了中國大陸與她的丈夫,女兒們團圓之後就再也沒回來。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拉這我母親的手,嘴裏一直念著美琳的名字。我母親今年也已經八十六歲了。她常常提起美琳,希望在有生之年再見一見她唯一的女兒。我們都知道,美琳是不會再次丟下春疑和女兒們獨自來紐約的。我們希望鄔玉和鄔燕能夠移民美國,這樣,美琳和春疑就會跟著她們一起來。
美琳是美國公民,她的丈夫,子女是可以申請綠卡的。我大哥曾經寫信給美琳,讓她提出申請,申請的費用由我母親支付,有關法律方麵的事由我大哥處理。如今申請已經提交給美國移民局,手續也已經開始辦理了。如果鄔燕得到綠卡,你作為配偶可以同時得到。有了綠卡,你們就不必再為簽證發愁,也可以在全美任何一家公司工作。綠卡不同於公民,你還可以保持中國公民的身份,隻是來去自由了很多,在美期間的學習,工作都從容了許多。
我希望你寫信跟鄔燕把事情說清楚,請她盡快來美陪讀。這樣對申請綠卡有好處,對你們夫妻的家庭生活也有好處。請你考慮。”
出國前冷衛星就知道綠卡是怎麽回事,隻是不知道自己會如此之快地跟它有關係。他答應馬上給鄔燕寫信,讓她盡快來美陪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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