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時候,點心是一種很奢侈的東西。不但要錢,還要糧票。買一斤點心的錢,能買好幾斤糧食。吃點心自然就成了一種奢侈。要不文革時曾有紅衛兵建議,點心櫃台應該賣窩頭。應該賣磚頭才是!
家裏養著個能吃的毛頭小子,已經不堪重負了。如果再引導著這個從不挑食的家夥喜歡上了點心,那就真是給自己找到了扔錢的無底洞。所以父母往家裏買點心的原則就是盡量不買。非買不可時,就買最難吃的。因此我長起來的時候,就從沒吃過什麽像樣的點心。好點兒的都是家裏的親朋好友拎來送禮的。你能想象我一見了他們,多希望他們能早點離開,好讓我朝那點心匣子下毒手!
雞蛋糕常常出現在家裏。油乎乎的一個紙包提進門,紙上已經印上了一個個油圈。打開來,那一個個褐黃色的圓餅子先已經倒了我的胃口。不過那東西還是比饅頭好吃,鬆軟中透著股甜味,有時候還能吃出碎雞蛋皮來,倒真是貨真價實。但吃完了手上,嘴上全是油。除了甜膩,沒有其他的感覺。那東西在火上烤硬些比軟著好吃。但我寧願沒得吃,也盡量不去吃那玩意。
糨米條。發明這東西的人,上輩子肯定沒吃過糖。我認為這是最沒品位,也沒滋味的點心。那一根根硬梆梆的東西,就像是一截截被剁掉的手指頭。除了甜,吃不出香來。買來擺在家裏,等實在沒什麽可吃的了,捏一把咯崩崩地吃下去,手上嘴上全粘乎乎的,腮幫子得歇半天。
牛舌餅。好吃。雖然我不太喜歡吃那酥皮,但那點心餡甜中帶鹹,有股花椒鹽味,很是獨特。可惜那好東西不是老有。常常到了商店一問,不是賣完了,就是沒有---當時隻要能說這兩句話的,都能當售貨員。
薩其馬。軟甜粘。任何吃完了不能在身上抹一把,而得去洗手的東西我都不喜歡吃。薩其馬就屬於這一類。雖說是好吃,尤其是新鮮的時候,但是除了甜就是粘,吃著太麻煩。
動物餅幹。跟那糨米條同屬地富反壞右一類的點心。但是當我發明了換動物的遊戲之後,經常能拿一塊大象形的餅幹,從妹妹手裏騙出三條魚形的餅幹。再難吃畢竟也比窩頭好吃。
月餅。隻喜歡棗泥的和有肉的。什麽肉的都行。當然那肉永遠是豬肉。最恨那酥皮的月餅,咬一口嘩地掉一身渣,剩下的全粘在嘴邊上。要是陳了的,咬一口餡如鐵,皮就全自動脫落在你麵前。
桃酥。頂上的核桃仁常掉得不知去向。我總懷疑是售貨員偷偷摳下來吃了。倒碗開水,把點心掰碎,用勺子舀著吃比幹吃好。吃著吃著,還以為是在吃一碗衝炒麵。
其他的點心在商店裏見得多,跟父母委婉地提了幾次,得不到正麵答複,慢慢地也就認識到,那些都是隻能到商店裏去看,而不能買回家吃的。
等到炸麻花,炸排叉,方便麵之類的吃食也開始擺到點心櫃裏賣起來的時候,改革很快就開始了。
說句公道話,小吃是中國的一絕。出了國才發現,糕點還是外國的更好吃。
原作於2007-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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