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毒不過婦人心
前麵說過，蘇格蘭的瑪麗女王的第二任丈夫亨利•斯圖爾德（Henry Stuart）之死是英國曆史上最著名的懸案之一，至今無解。整個事件的發生發展和結局，就是最富於想象力的劇作家也寫不出這麽瘋癲的一出戲。而且令人不解的還有一點，就是雖然他是蘇格蘭曆史上正式加冕的國王，曆史上卻一直稱他為達恩利勳爵（Lord Darnley）這個從他自己家族傳承的爵位，似乎從來就沒有人認可過他這個國王身份。
1566年9月，詹姆士小王子出生3個月後，達恩利意識到自己身處險境，京城愛丁堡對自己來說已經不安全，便以養病為理由，離開了愛丁堡去到格拉斯哥他父親的莊園居住。關於達恩利所患的病，曆史記載是水痘，但野史紛紛猜測他患的是梅毒。達恩利在格拉斯哥養病期間分別給英格蘭的伊麗莎白女王，法國王太後凱瑟琳•美第奇以及羅馬教皇去信，要求兵力支持，但這三家誰也沒給他回信。
瑪麗在瑞喬謀殺案時，做為交換條件已經赦免了自己的同父異母兄長莫瑞伯爵，莫瑞回到樞密院任職，但瑪麗打心眼裏不信任他。瑪麗此時的樞密院由五名大臣組成，其中一人就是包斯維爾伯爵，和莫瑞勢均力敵，瑪麗事無巨細一概都與他商議。
1566年10月中旬，瑪麗女王在訪問位於蘇格蘭高地的包斯維爾莊園回愛丁堡途中忽然爆發劇烈嘔心嘔吐，一連三天每天嘔吐二十幾次，已經不能吃不能喝了。宮廷裏已經開始準備後事，大主教也被招進行宮為瑪麗的靈魂祈禱，而莫瑞伯爵也已經開始在愛丁堡清點瑪麗女王的財產和珠寶首飾。瑪麗的人懷疑她是被人下毒了，第一嫌疑人當然就是這個半兄莫瑞伯爵。
24歲的瑪麗，從18歲回到蘇格蘭執政以來，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厭倦與疲憊，甚至想將王國事務全權交給樞密院，自己一走了之，遠離這一切，去法國基斯外婆家過從前那無憂無慮的日子。此時的瑪麗，除了包斯維爾伯爵，其他人她誰也不信任。
瑪麗於11月20號回到愛丁堡後，但還是不時地嘔心嘔吐。達恩利從格拉斯哥來探望她，也沒能讓她的心情有絲毫的緩解。她向法國大使承認自己“生不如死”。大使接著拜訪了達恩利，想弄清這兩人之間的感情狀況。大使得出的結論是：這場婚姻已經無可救藥。原因？瑪麗被達恩利傷害得太深，絕不可能原諒他。而達恩利對瑪麗的怨恨也有過之無不及，兩人之間也絕不可能達成任何的諒解；除非上帝介入。蘇格蘭朝廷上下幾乎所有的官員都同意這一結論。
於是，11月底，瑪麗女王召見了樞密院正式商討如何擺脫達恩利婚姻。小王子詹姆士已經半歲了，瑪麗的先決條件是，在處置達恩利問題上隻有兩個底線：一，不能玷汙她自己的名聲，二，不能影響到小王子的合法性。瑪麗此舉，等於是下了一道謀殺達恩利的明旨。因為達恩利本人就是國王，不可能以欺君叛國罪拿下他。瑪麗在蘇格蘭短短幾年時間內所做的最具爭議的事情就這麽毅然決然地展開了，陷阱已經挖好，獵物插翅難逃。
1567年1月，瑪麗來到格拉斯哥，力勸達恩利回愛丁堡修養，說這樣有利於夫妻之間重新培養感情。但以後發生的事情顯然證實了瑪麗是故意誘達恩利離開他父親的羽翼回到愛丁堡以便對他下手。
達恩利果然被瑪麗說服，別忘了他此時剛滿21歲，貴族的孩子從小都是缺乏父愛母愛的，他和瑪麗之間的姐弟戀填補了這個感情空缺。達恩利於1567年1月31日回到愛丁堡，但並沒有獲準進王宮和瑪麗一起起居，而是被樞密院安排住在愛丁堡一個叫 Kirk o' Field 的僻靜莊園裏。這個莊園曾隸屬於愛丁堡的一個教堂，但眼下的擁有人是為包斯維爾效力的， 而莊園的管家和包斯維爾是血親。達恩利和他的隨從一入住，該管家就把莊園別墅兩層樓帶地下室所有房間的鑰匙全部複製了一把。
瑪麗為什麽同意讓達恩利住在這麽冷僻的地方，有人說是因為要保護他，但更可能是為了避人耳目給謀殺者製造機會。
總而言之，1567年2月10日淩晨，達恩利居住的Kirk o' Field 一聲巨響，整個別墅樓被炸塌了半邊，21歲的國王和他貼身侍從半裸的屍體在房子旁邊的花園裏被找到，像是被人勒死的，屍首旁邊還有一把匕首和一個椅子。至於他和貼身侍從是如何在淩晨時分衣冠不整地躺在花園裏則無人可以做出任何解釋。蘇格蘭21歲的國王就這樣被謀殺了。
1567 年英格蘭女王伊麗莎白的老臣塞索（William Cecil）的間諜為塞索和伊麗莎白女王所繪的謀殺現場圖
而7日和8日兩晚，瑪麗女王都在這裏過夜的，達恩利的房間在二樓，瑪麗睡在達恩利房間下麵的一樓。因為這時候達恩利為了治療梅毒，每天還必須泡硫磺澡。9日晚上8點，瑪麗在包斯維爾等幾名大臣的陪同下一起探訪了達恩利，瑪麗說鑒於達恩利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她答應再過一星期就讓達恩利搬回皇宮去住。之後說她還要去參加自己的宮廷侍者和自己的宮廷仕女的婚禮晚宴，要先走一步，當晚便沒在這裏過夜。
消息傳到英格蘭，伊麗莎白的老臣塞索在第一時間要求被他安插在蘇格蘭的特工調查是誰幹的。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整個蘇格蘭朝廷都是這樁案子的嫌疑人，因為在1566年11月瑪麗召集大臣開會討論達恩利問題時，半數以上大臣簽署了一個“以特定方式除掉達恩利並不會受到女王製裁“的聯名擔保書(史稱 Craigmillar Bond，因為瑪麗是在Craigmillar 城堡召集這個會議的)。但排在這個名單第一和第二位的當之無愧屬於包斯維爾伯爵和瑪麗本人，因為僅僅三個月之後，包斯維爾伯爵便成了瑪麗女王的第三任丈夫。
包斯維爾伯爵要殺達恩利的理由很簡單：他要取而代之。但瑪麗要殺達恩利的理由就值得一番推敲了。誠然，達恩利是個患梅毒、愚蠢幼稚被慣壞了的年輕人，而且還很可能是雙性戀，但他畢竟是小王子的親生父親，沒有理由讓自己的孩子還沒滿周歲就成為孤兒吧？
但事情真的是像表麵上看上去這樣嗎的？解答這個問題的關鍵在於回答到底誰是詹姆士六世/一世的生父。他真的是達恩利的種嗎？倘若達恩利隻是名義上的父親，真正的父親另有其人，而且達恩利知道真相，以此勒索瑪麗，那麽瑪麗為了保住小王子的合法繼承權，就不得不除掉達恩利。
看官您讀到這裏，一定會覺得筆者走火入魔了，竟然發此狂言。您稍安勿燥，看一看我為您製作的下麵這幅圖，將詹姆士六世/一世成年後的畫像和瑪麗女王的意大利秘書瑞喬和達恩利畫像放在一起，您覺得詹姆士六世/一世更可能是誰的種？真正是一幅畫勝過萬語千言！
雖然說肖像畫不像照片那樣準確，但詹姆士六世/一世和瑞喬也太像了吧更令人吃驚的是，瑞喬的這幅肖像上雖然寫著1565年（他死前一年），但這幅畫卻是1620年在倫敦的藝術學校繪製的，就是詹姆士六世/一世去世前兩年的54歲那一年。
根據蘇格蘭曆史學家喬治•布坎南1581年所寫，瑞喬被謀殺後，屍體先草葬在聖十字宮內皇家教堂的門外墓地裏，瑪麗後來將他的骸骨遷葬到教堂內和她父王詹姆士五世和他的第一任王後法國公主麥德琳合葬，等於是承認他就是駙馬了。這幅肖像畫也一直掛在愛丁堡的聖十字宮裏，他喪命的地方，現在是皇家收藏。一個小小的女王私人秘書，死後得此殊榮，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是在是叫人難以理解。
而達恩利也於1567年安葬在聖十字宮的修道院墓地裏，但瑪麗並沒有讓他進父王的墓穴，而是和蘇格蘭國王詹姆士二世的幾個孩子葬在一起，享受的是王子級別的葬禮。後來達恩利的墓穴還被盜墓者挖開，他的頭顱骨被盜墓賊割去，以後一直沒有確切下落， 直到2016年才被愛丁堡大學外科學院鑒定出他們收藏的頭顱骨標本中有一個與達恩利的肖像完美吻合。
詹姆士六世/一世登基英格蘭王位後， 將其母瑪麗女王的骸骨遷葬到西敏寺內亨利七世的墓穴旁，但他並沒有將達恩利的骸骨移到西敏寺。
另一個達恩利可能不是詹姆士六世/一世生父的原因是達恩利患梅毒，梅毒不僅會影響到胎兒健康，更多情況下還會造成不育和流產。但瑪麗的孕期十分順利，孩子生下來後也十分健康活潑，而瑪麗自己也沒有染上梅毒的曆史記錄。
一言以蔽之，總總跡象表明，達恩利可能真的不是詹姆士六世/一世的生父。他死後人人拍手，也隻有他的父母為他感到悲痛，他們在1567年雇人畫了下麵這幅油畫紀念這個不成器慘死的兒子。
畫中達恩利的父母跪在達恩利的墓旁，前麵跪著的是未來的英格蘭國王詹姆士一世，後麵跪著的是達恩利的弟弟查爾斯。
達恩利的謀殺迅速成為歐洲頭條，歐洲各王室以及愛丁堡市民都想知道到底是誰殺害了他。習慣了政治謀殺的蘇格蘭王公大臣們卻不著急尋找凶手，特別是有這麽多內閣成員涉嫌，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事兒是誰幹的，但誰有那個膽量或者意願去查？在大多數人眼裏，達恩利的死是件好事而不是壞事。
但瑪麗女王卻不知道，從這件事之後，她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除掉了一個幼稚物質的政治白癡達恩利小狗崽子，換來的卻是一匹吃人不吃人吐骨頭的豺狼，下回分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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