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明媚,正是踏青好時節。女兒新婦三三兩兩結伴出遊,或拋擲鬥草,或擊丸蹴鞠,潮白河畔輕靄煙蕪,姹紫嫣紅。河邊良鄉縣富戶史家二小姐麗英,興致勃勃來到姐姐的繡房。"阿姊,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卻見姐姐碧桃麵帶愁容,呆看著簾外秋千,哀歎道:"我聽哥哥說,要與那皇甫家退婚呢。說他家道中落,如今窮的連鋪蓋都進當鋪了。這…這可如何是好。"她向妹妹投去期待的目光,可她也知道,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能有什麽主意呢。
麗英眨眨眼。她知道父母在世時,將姐姐許配給了同鄉太學生之子名叫皇甫吟的,那時姐姐也不過五六歲的光景,如今十年過去了,自己家倚仗哥哥經商,越來越好過,皇甫家那邊全是讀書人,竟是越來越難過了。"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退就退了唄,有什麽可惜的?姐姐麗質殊妍,何苦跟著窮秀才過一輩子。"
"你懂什麽?"碧桃白了她一眼。"秀才那是宰相根苗。世間百業,其它的都是固定的了,窮者恒窮,富者但凡有變化,也是往下走的變化。想往上走,越活越好,唯有讀書科考,然後中舉,入仕途,出將入相。這是唯一能夠改變命運,達到既富也貴的道路。象咱們這樣商賈之家,雖然做好了能得巨額財富,可沒地位呀。商人連絲綢都不讓穿,官府隨時可以上門沒收你的資產,好象養肥的豬一樣,有什麽意思。要想有地位,受人尊敬,隻有當官這一個行當。所以才會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當千百年來無數人的選擇都是傻呀!嫁個有才華的,哪怕窮點,可是前途無量啊。三年中舉,五年及第,八年翰林,十年就當宰相啦!"碧桃陶醉在美幻憧憬裏,眼冒金光:"我也跟著他步步高升。朝廷封我的誥命,先是七品孺人,再是六品安人,再到宜人,再到恭人,再到碩人,再到淑人,最後到夫人!不出十年,我就是一品誥命夫人啦!"
麗英給她說的一愣一愣的。張口結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嘿嘿一笑:"怪道戲文上都是千篇一律的公子落難後花園,小姐贈金中狀元。原來不是小姐多麽有情有意,實在是押寶啊!贈十兩金給那落難秀才,十年後一品鳳冠上的珠子都比那十兩金值錢。這買賣不壞,不壞!姐,你比咱哥會做生意!我說那戲文為何這樣編呢。必有個美貌的小姐早早給訂了親,父母必是嫌貧愛富,小姐必是忠貞不渝。小姐都沒見過那訂婚的公子,單憑一個人名就忠貞不渝非卿不嫁?原來是看上了一本萬利…"
"什麽一本萬利,多不好聽。是夫貴才能妻榮!夫貴妻榮,夫貴妻榮!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喔,"麗英吐吐舌頭:"急什麽,第一步還沒影呢。夫怎樣才能貴起來呀。"她轉轉眼珠:"有啦!咱們也學戲上的,把我姐夫叫到咱家後花園,你贈他銀兩,叫他拿這錢早日來迎娶不就是了?可巧前日哥哥給了咱倆每人二十兩銀子叫做新衣裳的,都贈給姐夫先用著吧。"
碧桃眼睛一亮,隨後又暗了下來。"四十兩銀不夠娶親的。"她翻起了妝奩,"這個雙股點藍鳳釵大概值點錢…流蘇墜的這顆芙蓉水晶可是最上等的…"麗英把腕上的羊脂白玉釧褪下來交給姐姐道:"再加上這個,叫姐夫拿了變賣,一定夠了。"
碧桃感動地就差給妹妹磕頭了。轉身就差丫鬟雲香前去皇甫吟家報信。
雲香找到皇甫家,出來一位婦人大約三四十歲的年紀。雲香道:"敢問皇甫官人是宅上何人?"婦人道:"我有兩兒,小娘子找哪一個?"雲香道:"阿呀,原來是老安人。失敬啦!"施一禮道:"我是史門侍女來傳語。"婦人一聽是大兒親家派來的,忙請上座,小丫頭起先還客氣,自己一個下人怎能坐人家的上座,推脫不掉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兩隻小腳還夠不著地。"我家大小姐說啦,叫秀才官人本月十五日到後花園來相會。小姐聽說你家貧乏,無資來迎娶,要贈你銀兩珠寶。"婦人一聽喜從天降:"阿呀賢哉媳婦存節誌…"雲香打斷道:"老安人隻可告知公子一人,莫向他人通私語,倘泄漏風聲,我家小姐名節不保啦。"
可惜偏就走漏了風聲。啥都不靈就讀書靈的皇甫吟得知有這等美事高興得手舞足蹈,同窗好友韓時忠見他大異於平常忙問何故,皇甫吟美滋滋道未婚賢妻要贈我金銀珠寶哩,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韓時忠哎呀叫一聲"不好!",皇甫吟嚇一跳。又聽韓時忠道:"這一定是令舅兄設下的圈套。律法上說夤夜入人家,非奸即盜。令舅兄定是想要妹子另聘人家,怕你不答應,設個巧計騙你半夜三更上門,然後說你犯了夤夜亂入人家的法,拿你當奸盜打死!你可一定不要去!"皇甫吟嚇得腿哆嗦,回到家和母親弟弟提及此事,隻歎多虧韓時忠提醒,不然定遭厄運。那邊韓時忠打定了主意,十五那日冒充前去赴約,人財兩得。
這邊史碧桃情懷亂,心慵懶,每日隻倚著朱扉繡戶悶坐惆悵,終於盼到十五月圓日。早早於後花園亭子裏坐了,聽園門有人叩響,遣丫鬟雲香問是何人,門外應道:"小生是韓…寒儒皇甫吟。"雲香開門讓來人進入,韓時忠深深一躬道:"小姐拜揖。",雲香道:"我不是小姐。我是侍妾雲香。"
"啊雲香姐,前日到舍下來,茶也無得,怠慢了你。"碧桃聽著亭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情形都對得上,更不疑心。叫來丫鬟將銀兩珠寶送予外麵的未婚夫。
"秀才官人,大小姐贈你二股金鳳釵,白玉釧,還有銀子四十兩。小姐說叫官人拿回家去,珠寶變賣了,銀子更改更改再拿來下聘,別原樣不動拿過來,我家大少爺認得地!"雲香囑咐道。
"哎呀曉得了曉得了,"那韓時忠將銀物收好,驀見小亭中嬋娟獨坐,頓時情牽意亂。悄悄走到窗欞下對那倩影道:"小姐,今日便是良宵,求小姐開開門。小生對月發誓…"碧桃在亭子裏道:"秀才,你既讀孔聖之書,必達周公之禮,妾與你佳期有日,這苟合之事,決難從命。"那韓時忠又哀求了幾聲,碧桃隻是不應,韓生無法,隻得攜了財物離去。
過了些日子仍不見皇甫家有動靜,碧桃急得坐不住,再遣雲香去問,開門依舊是皇甫吟的母親。"老安人,"雲香匆匆施禮道:"如今有了奩資,為何還不來娶?"誰想婦人的臉色極其冷淡:"你家好沒道理。騙我兒赴約,到時拿他當賊送官府,你家小姐好另行改嫁。幸虧我兒識破奸計不曾前去,不然必遭其害!"雲香一頭霧水:"老人家敢是發痧麽?那晚到園中來的不是賢郞是阿誰?我小姐贈他銀兩和一副釵釧,老人家何故昧心隱瞞?"
"呸!胡說八道,無中生有。"
"呸!奸騙錢財,恬不知恥,無情無義。"小丫頭毫不示弱:"你看這上頭是什麽?"婦人莫名其妙:"是天呀,"雲香啐道:"我隻道是地!原來你也知舉頭三尺有神明,湛湛青天不可欺!你家騙財騙色,叫你全家死光光!"婦人一把將她推到地:"小賤人,我全家偏不死光光!"。這邊死丫頭小賤人地罵不停,那邊從老安人一路降格到老人家再到老不賢老不死的越罵越上癮,這邊罵不解氣猛撲上去報以老拳,那邊一把揪住她頭發連掐帶擰,直鬥得口水橫飛,散落頭皮屑一地。
雲香臉上掛彩回到家向小姐哭訴,碧桃隻覺萬念俱灰,一心想嫁的未婚夫是這等貨色,哥哥逼她要嫁的那個聽說是腦滿腸肥的土財主,她想想就惡心。兩邊都沒了指望,碧桃跑出家門,在潮白河岸柳樹下痛哭一場,越想越絕望,一個衝動縱身跳入河中,隻求一死了事。河邊一位二十五六歲的男子正在賞春,見狀忙命隨從將投河的人救起,碧桃醒過來隻是哭,問什麽她都不答,男子無奈,隻好先將她帶回自己家裏,命夫人好生照看著,到了晚間碧桃仍不言語,隻在案上提筆,寫下幾句詩。"綱常在我不擔當,溺水誰將駕葦航?阿婦重倫多烈性,男兒薄倖少綱常。一片貞心難汙沒,千年枯骨尙留香。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芳名翰墨香。"男子看了,若有所思。
這人名叫李若水,是本縣新到任的縣令,見那詩便知是為情所困的癡心女,心想明日叫人拿了戶簿訪查,不難找出誰家丟了待嫁的閨女。
第二日在衙裏辦公,訟吏呈上百姓告狀的文書。其中之一是本縣生員皇甫吟,狀告未婚妻史碧桃及其兄史直,不僅強逼退婚,還設計陷害,還指使婢子上門打傷他的母親,要官府主持公道。李若水遂命公差分別去兩家提相關人等到堂問話。史家大爺史直正為大妹妹丟失煩惱,寫了告示差人到處去尋,一聽公差說皇甫吟竟還跑到良鄉縣把他給告了,氣不打一處來。"想打官司?咱就陪你打,怕你不成?窮酸,剛好叫太爺做主,把這門婚事退了!"可要退婚必得問到小姐本人,何況也點了史碧桃和他一起到堂,情急之下隻好先請二妹妹出來,到縣衙裏走一遭,替她姐姐打這場官司。
麗英一聽要去見官嚇得直哭,史直連哄帶求又許諾,完了事一定請吃大菜,麗英好不容易邁出家門。史直又教給麗英該如何回話。"到了堂上,老爺必定要問,下麵可是史家小姐?你就說,是是是呀,我的大老爺呀!"麗英笨拙地鸚鵡學舌。史直又道:"咱們要退婚,老爺必然會說,你家先人在世,將你許配皇甫吟,你為何不隨他前去?你就說,我們不願意呀,我的大老爺呀!老爺要問你為何不願意,你就說,我們家富貴,他們家貧窮,因此我們不願意,我的大老爺呀。"麗英硬著頭皮重複,史直又道:"老爺或許不允,你就說還是不願意,說咱們家有穿戴,他們家沒穿戴,因此我們不願意,我的大老爺呀。"麗英麵露苦色,史直又道:"老爺可能還會再問,你就咬定了不願意,說我們家有勢力,他們家無勢力,因此我們不願意呀,我的大老爺呀。"麗英不住聲地叫苦連天:"這麽多呀,我記不住,我不去啦!"哥哥忙拉住她哄道:"不多,就仨。"
好容易來到衙門口,麗英咧著嘴笑:"好大一座廟呀。"史直帶著她和雲香往堂上走。另一側皇甫吟已經差解到,史直瞥了他一眼,立即愣住。這人不是皇甫吟,是他的弟弟皇甫昭,單薄的小身板站得筆直。原來皇甫吟聽了韓時忠的話,以為未婚妻是歹毒之人,連嚇帶失望又受了些風寒,寫了狀紙遞上去後便病倒在床上,公差傳喚他到堂,他隻得先叫弟弟前去頂一下,好歹也是秀才,舉止言行也是讀書人的作派,不知道的認不出來。史直可是見過這哥倆的,剛要大叫不許冒名頂替,忽又想自己這邊也是冒名頂替,不敢言聲了,三人跪在一旁。
就聽縣令叫道:"皇甫相公。"皇甫昭欠聲回應:"老父母",李若水叫他敘述經過,史直聽的莫名其妙,矢口否認。又問雲香,雲香卻說他家昧著良心騙取銀物,還一口咬定十五那日皇甫吟去赴會,拿走了釵釧。李若水命雲香仔細辨認那晚來的是否是眼前人,雲香抬頭仰視半晌,不確定地搖搖頭。李若水想了想,問皇甫昭道:"你為何認定史家送你財物是借機陷害你呢?"皇甫昭道:"學生有個同窗好友,提醒學生的。"於是差人解韓時忠上堂,雲香見了撲上去啐道:"就是你!",李若水命公差查封韓時忠家財,搜出釵釧一副給史家小姐辨認。麗英見那鳳釵藍翠燦灼,口銜流蘇墜一顆水滴粉晶,轉動間流光溢彩,再看那釧,玉質白如凝脂,其中一小段稍稍帶點糖色,是自己摘下的那一隻,高興地叫:"都是我家的珠寶。"抬頭間令李若水一怔,這女孩子與自己救下的女子麵貌十分相似。
於是證據確鑿,李若水結案,將韓時忠收監,財產充公,碧桃依舊斷給皇甫吟。史直趕快拽麗英的袖子,麗英猛地一機靈,扯著嗓子道:"是是是呀我的大老爺呀!",史直懊惱道:"不是這句!"麗英哭喪著臉:"不是這句是哪句啊…對了,是我們不願意呀,我的大老爺呀。"李若水著實喜愛這單純活潑的小姑娘,忍著笑問道:"你先人在世,已將你許配皇甫吟,無故不可毀婚約,你為何不不願意呢?"
"我,我,"麗英早把哥哥教的忘一邊了。史直急的湊到她耳邊教:"他們家窮,我們家富!"麗英汗都下來了:"他…他們家,貧,貧,窮,我,我們,我們家,"史直納悶:"我妹這麽會兒怎變結巴了。"
李若水好不容易弄明白了她的意思,轉麵對皇甫昭道:"史家小姐言道,她家富貴,你家貧窮,因此不願隨你前去。"皇甫昭道:"她家雖富卻是商賈,我家雖貧卻有前途。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隻有我家這等讀書人才能實現。"兩旁看熱鬧的衙役笑道:"相公小嘴叭叭的真夠厲害。"李若水點頭讚許“有道理。”將韓時忠充公的幾百兩銀子送給皇甫昭,“多置辦些家產。”又對麗英道:"皇甫相公有錢了,你該隨他前去。"史直又拉拉麗英衣袖"穿戴!",麗英結結巴巴叫道:"我們…不、不願意呀,我的大、大、大老爺呀。"李若水哭笑不得道:"怎麽還不願意呢?"麗英道:"我家有…有…有什麽來著…有穿,還有戴,他們家…沒穿…戴",李若水對皇甫昭道:"史家小姐又言,她家有穿戴,你家無穿戴,因此不願隨你前去。"
皇甫昭不屑一顧:"她家有穿戴,我家有詩書。是穿戴為上品呢,還是詩書為上品呢?"兩旁衙役又起哄道:"當然是詩書為上啦,我們老爺若不是苦讀詩書,怎麽能坐這良鄉縣大堂呢。"李若水被捧的心花怒放,招手叫來衙役道:"去後宅,叫夫人找出幾件我新做的衫袍,送給小相公穿。"
華麗新衣服一上身,麗英偷瞥皇甫昭,隻一下,眼就直了,冷不丁又被史直拽了袖子,她硬著頭皮,越發艱難地開口道:"我們還不願意呀,我的,我的…大老、大..老大爺呀!"李若水眨眼:"我怎麽成老大爺了?我有這麽老麽?"一邊無奈搖頭,一邊問她道:"你哪裏來的這麽些個不願意呢?"麗英這回很痛快:"不多,就仨!"史直怒喝:“沒這句!”,李若水問這回的不願意又是什麽,麗英艱難回憶道:“我們家有…勢力,他們家沒勢力。” 李若水追問你家有何勢力,麗英道“我哥哥是個監生!”,那邊皇甫昭從鼻子裏哼出聲:“我身在黌門,要的什麽勢力!” 李若水撫掌讚道:“好才俊!”轉麵對麗英道:“史小姐,你來看,皇甫相公的秀才是憑滿腹文章考來的,你哥哥的京監是花錢運動來的。孰高孰下一目了然。如今他銀錢也有了,穿戴也有了,相貌才學自不必說,你若還不願意,未免太挑剔了吧。” 史直犯了愁:“這讓我妹子怎麽回答呢?” 麗英倒很爽快:“我看姐夫真挺好的讓我姐嫁他得啦!” 史直怒道:“別瞎說!這不是皇甫吟這是他弟弟!” 麗英一聽拍巴掌樂道:“那就更好了我姐嫁他哥,我嫁他!那白玉釧本就是我的,今日剛好送與二相公當個定情物” 史直跳起來拽著她就往外跑。李若水一拍驚堂木“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又對麗英道:“本縣看你與這皇甫相公是天生的一對,今日本縣主婚,你二人當堂一拜” 史直聲嘶力竭道:“拜不得!這不是皇甫吟,這是他弟弟皇甫昭!”,不想麗英笑嘻嘻指著自己道:“我也不是我姐姐,我是我!” 李若水再一拍驚堂木“什麽亂七八糟的!”
等問清楚來龍去脈,李若水再仔細端詳麗英,麵上露出篤定笑容。命人到後宅請出救下的姑娘,史家三兄妹相見,喜泣非常。李若水便對兩位姑娘道:“這釵釧是你二人送出去的,若改變了心意,現在可以收回。” 史直大叫:“小人不願意…” 李若水喝道:“沒問你,出去!”
兩個姑娘頰帶紅霞扭扭捏捏就是不拿走各自的首飾,李若水笑命雲香將玉釧拿給皇甫昭,皇甫昭紅著臉,飛快把玉釧奪過來藏到袖子裏,堂上眾人大聲叫好。李若水叫人拿著那枝鳳釵,連同碧桃作的詩一起送到皇甫家,不一會便見皇甫吟跳著腳跑來,病也沒影了,不住地給碧桃磕頭認錯,生怕媳婦跑了。李若水教訓了他幾句,拿過筆寫下一紙薦書,交予皇甫兄弟道:“我可將你二人薦與我恩師,權作約定門生。異日高掇,不要辜負了昔日賢妻贈金的恩情。”
後來皇甫吟高中二甲第十名進士,史碧桃欣喜非常,離一品夫人的美夢進了一大步,誰知仕途凶險宦海沉浮,皇甫吟一會兒革職一會兒起複,碧桃頭上的命婦鳳冠也跟著一會兒四花樹一會兒就剩一花樹,到了兒也就是個四品恭人。回顧年少時的一番波折,她寫了個打油詩,貼在女兒的閣門裏。“贈金有風險,投資需謹慎。美人生巨眼,窮途不好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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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是將兩本不同的戲串在一起改變而成。前半段的情節出自昆曲《釵釧記》,為明代月榭主人所作。目前昆曲舞台上常演的隻有該劇目的《相約》、《相罵》,還有《落園》這幾折。《相約》《相罵》就是紅樓夢裏齡官非要做的,是以貼角(就是小配角)挑大梁的戲,非常少見。我曾在十多年前蘇州一個園林戲台裏看過《落園》一折。這一折主角是醜角韓時忠,演員全程蘇白,口舌滑利,精彩紛呈。
後半段改編自京劇《賣絨花》,又叫《三不願意》,花旦甚吃重,描摹神情,頗難入扣,欲求其不即不離,亦正未易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