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之若儀（126）父親的背影
作者：獅子羔羊
文字編輯： 依琳
早晨，柔和的陽光照在小屋裏。遠處傳來附近小學裏孩子做廣播操的音樂聲。
靜儀一早起來就忙著張羅早飯。近來明皓身體不好，靜儀為他訂了一瓶牛奶，為了怕明霞不開心，也為她定了一瓶。想著能省就省了，靜儀用五分錢買了大半鍋豆漿，和孩子們每人一碗。另外就是五分錢兩根的油條，買了六根油條，一人一根。最後她又炒了一盤炒飯。
把正瑛、正琅和正璿都照顧吃了早飯上班上學後，靜儀這才坐下和剛剛洗漱幹淨的明皓兄妹一道吃早飯。
吃了早飯，靜儀交待了午飯的安排就和明皓一道出門了。
最近明皓體力差了許多，兩人走得很慢。他們一邊走著一邊談論著純兒的事情。明皓說：這個小鬼聰明是挺聰明的，就怕他不學好。我管教他的時候妳別唱反調。我們就這一個兒子，成也要成，不成也要成……”靜儀應道：“管教我不反對，但你要注意方式方法。像你這樣舉手就打，開口就罵，從沒有好臉色給他，他有了逆反心理，你講什麽他都聽不進去了……”
“唉……”明皓歎了口氣說：“我這身體，越來越差，想打他都打不動了。就怕我兩腿一蹬走了，他以後給妳淘氣，妳又管不住他……”
“你別這麽說，有病治病，你不要胡思亂想的。六五年你病成那個樣子，不是也闖過來了嗎！”靜儀安慰道。
“唉……”明皓長長地歎了口氣，就不再說什麽了。兩人並肩迎著早晨的陽光沿著長樂路由西向東走著……
兩人走到長樂路、中華路交叉口。靜儀抬手看了看腕上的鍾山牌手表，時間是十點二十。想到正璿老師約的時候是十點半，靜儀提議先去學校，再去醫院。明皓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走進紅旗中學，考慮到明皓身體不好，當他聽老師講純兒淘氣的事會生氣傷了身體，靜儀讓明皓在禮堂邊上的長凳上坐著曬曬太陽，順便休息一會兒，她自己上樓找老師去。一路走來，明皓已經有些累了，想著要上三層樓，他心裏有點打鼓。唉，眼不見心不煩，明皓歎了口氣就應了靜儀，在長凳上坐下。安頓好明皓，靜儀快步向教師辦公樓走去……
張老師講的是毛主席與王明等左傾機會主義者做鬥爭，帶領工農紅軍粉碎蔣介石的第五次圍剿，衝破國民黨反動派的重重包圍，北上抗日的故事。他對這類課程沒有什麽興趣，老師照本宣科，學生死記硬背。隻要考試前兩周突擊一下就行了。無聊中的正璿東張西望，下意識地他的視線落在美麗的身上。隻見她上身穿著一件寶石藍的外套，裏麵白襯衫的小圓領翻在外麵，漂亮醒目。唉，妳不喜歡我就算了，幹嘛要把字條交給老師呢。古人還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說呢，怎麽這個美麗也不那麽“美麗”。聯想到今天爸媽要來學校聽老師告狀，他又煩惱起來了。無意中，他扭頭向窗外看去。隻見籃球場的對麵，大禮堂門前的長凳上坐著一位老人。
已經是六月初夏的天氣，大多數人都開始穿兩用衫外套了，但是那老人還穿著薄薄的棉襖。佝僂的脊背像一張無力的舊弓支撐著低垂的腦袋，幾乎全白的頭發耷拉在前額。突然，發現那老人的身影熟悉了起來。哦，天啦，那不是曾經把自己放在他肩上扛著看遊行的爸爸嗎！那不是曾經一手提著一隻巨無霸行李箱，肩背一個大背包的爸爸嗎！爸爸他老了，爸爸他病了。傷感、愧疚一下子充滿了正璿的心頭。
就在這時，正璿看到媽媽從教師樓走出來，向爸爸走去。走近後，媽媽輕輕地扶起爸爸。在媽媽的攙扶下，爸爸步履蹣跚地走向學校大門，慢慢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正璿的視野裏……
“呂正璿，上課注意聽講。你在發什麽呆？”
聽到張老師叫他的名字，正璿猛地一驚，扭頭看著老師。
不知為什麽，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他抬手抹了一把臉，這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麵。
看到這情景，張老師也就不再說什麽，繼續講他的中共黨史。正璿兩眼盯著老師的臉，看著他的嘴一張一閉，但是他全然不知道老師在講些什麽。爸爸佝僂的背影重重地撞擊了正璿還不成熟的心靈，震撼得他不能自己……
下午四點，放學後，正璿心裏惦記著爸爸看病的情況，急急忙忙地趕回家。
進門後，看見媽媽趴在桌子上，兩肩一抽一抽地抖動。他放下書包，輕輕地叫了聲：“姆媽……”
聞聲，靜儀抬起頭來，用手中的帕了擦了擦臉，重新戴上眼鏡。慢慢地把正璿拉了過去。緊挨著媽媽，正璿坐了下來。“姆媽，爸爸呢？”他問道。
“爸爸生病了，醫生要讓他住院……”說著靜儀忍不住地又流下了眼淚……
過了好一會兒，靜儀抹去臉上的淚痕，對正璿說：“純兒，我和你爸爸就你一個兒子。現在爸爸又生病了，你要快快長大懂事，知道嗎？在學校、在外麵，凡事之前多前思後想，不要惹事生非。我們家庭背景複雜些，不要高攀人家幹部家庭。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特別是要把數理化學好。雖說現在講究政治掛帥，知識學好了以後總是有用的時候。過去有句話叫‘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聽姆媽話，開始學好，不要再淘氣了。和姐姐一起幫我照顧爸爸……”
正璿看著媽媽，認真地點點頭。爸爸生病的事，突然間讓正璿一下子長大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