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怡聽到這裏,睜大了眼睛,細細看彼得,是好像見過的樣子,難道是2006年那年她發現仲群和柳慧搞到一起時在H江邊徘徊時送她回到旅館裏的就是這個彼得?她以為那一場瘋瘋癲癲的秘密,隻有她一個人知道,因為送她回旅館的人是陌生人,一輩子也不會再見麵了。沒想到今天和他在女兒的婚禮上相見。那可太丟人了!當年那場撕心裂肺在水裏的奔跑,這些年已經僅是回憶而已,連傷疤都沒有留下,可是在彼得麵前,她很是尷尬,畢竟當時披頭散發的模樣實在招人恐怖,而且彼得當時以為她要尋死。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彼得主動承諾。
“謝謝你為我保密!不過,我要聲明一下,那一天我隻是在水裏奔跑發泄而已,不是尋死的。而且,那天晚上的事已經永遠過去了!”婉怡笑著,她的笑容是歲月沉澱的優美從容,彼得忍不住把眼睛流連在她微翹的嘴角。
不行,今晚必須問清楚。婉怡越發好奇,“那我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在S市,你在窗口外麵,我在窗口裏麵。”彼得詭秘地笑著,婉怡越發好奇了。
“再給你個線索,1996年,好好想一想。”彼得見他急的樣子,忍不住補了一句。
婉怡眉頭微皺,“1996年,我唯一打過交道的外國人是在大使館裏,莫非。。。”她睜大了眼睛,不可能吧?世界不會如此小吧?
“勇敢地猜下去!”彼得鼓勵道。
婉怡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連那個答案都無法說出。
彼得急著揭了謎底,“我是你的簽證官!”
婉怡眼睛睜得更大了,“我還是不信,我不記得你的樣子,你怎麽會記得我?”
“你記得的我是什麽樣子?”彼得問。
“是一個麵善的白人男人。”
“就這些嗎?”彼得不服氣地問。
“我注意力集中地回答你的問題呢!別的沒太注意。”婉怡問,“你怎麽記得我?”
“那是一個可愛而漂亮的女孩子,一身白色的連衣裙,象美麗舒展的百合。相信我,見過你的男人們都會記得你的。”彼得滿眼熱切地說,“我牢牢地記住了你的名字,還有你的長相,我把你畫了下來。在那一刻,我覺得我已經背叛了我的妻子。不過,估計當時她已經背叛我了!”彼得看著婉怡不好意思地笑,婉怡被他的目光驚到,低垂下眼睛,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兩人一起跳著,彼得身材高大,但是他碩大的圓滾滾的肚子讓他顯得舞姿笨拙,一不小心就會和婉怡的身子相撞。
這時正好一支舞曲結束,兩人回到座位上。
“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彼得說時,從錢包裏掏出一個長方形的塑料卡片,遞給婉怡。
婉怡接過,一張女孩子的畫像藏在透明的塑料的殼裏,紙片已經發黃,但是畫像裏的主人公確有七分象自己。在彼得的畫裏,她嘴角嫵媚地笑。是啊,當時,就是要到美國和仲群團聚啊!那笑是從內而外地笑,或者全身都在笑。說真心話,彼得畫的真不錯。她在拉斯維加斯找街頭的藝術家畫過自畫像,畫的還不如彼得畫的,根本不象她,而且人沒有一點點生氣,象死人臉。她都後悔給那破碎的畫家付了全價。
“畫得像不像?”彼得禁不住盯住她的眼睛問,看得那雙眸子有些躲藏了。
“七分象,打70分。”婉怡如實回答,然後又問,“那在H江邊你認出我來沒有?”
“我有些懷疑,但又想,你在美國,怎麽會跑到那裏?但不管怎麽樣,覺得隻要象你的人我就應該幫忙!”彼得說完,又覺得剛才那句話有點兒不對勁兒,忙說,“不管是誰都要幫忙!”
婉怡看他認真的樣子,禁不住笑了起來。世界比她想象的還要小。
彼得問婉怡還要不要跳舞,婉怡忙說,“不了,您和您的伴侶跳吧,我已經占用了您太多時間了。”
彼得說,“我一直沒有找到讓自己動心的人啊!”
彼得笑眯眯的,但臉上一臉的落寞,經曆過滄桑的人的落寞。婉怡在想:我的臉上是不是也是一臉的落寞呢?
“再跳一曲吧?”彼得伸出手邀請,心裏說,我想了解你多一些。
這時,婉怡看到仲群和陳露坐在不遠處,仲群往她這邊看,陳露看著仲群。
婉怡有些賭氣地跟著彼得滑入了舞池,同時她不想看著那麽多人跳而自己那麽孤獨,尤其是女兒出嫁的時候,孤獨得很是淒涼。
舞曲接近尾聲,女兒的婚禮落幕。新人被花車載走了。
婉怡看到了女兒歡快離去的背影,心裏突然被掏空了一般,她想追跑過去拉住女兒,讓她不要走,可是她已經被別人領走了!今天是她的婚禮啊,她最幸福的。。。一天。
她感覺到自己失去了女兒。女兒有了自己的家,媽媽的家就不再會是她的家了。以後,她到了媽媽家,就隻能是來做客了!她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單的人了,她突然很怕回到自己那個家了,她不能想象站在女兒的房間門口,看著她的床,想象著她睡在上麵的樣子。。。她突然內心崩潰,她想趴到衛生間的水池上大哭一場。
她有一百個理由哭泣,但是她沒有,她繃著,和仲群離婚後的這些年裏,她從一個市長家盈盈弱弱的千金小姐,變成了一個刀槍不入的鋼鐵俠。生活還挺會鍛煉人的,她時常告誡自己,眼淚是最無助最脆弱最無濟於事的東西,最無用的液體。這次她雙手緊握,左手安慰著右手,右手握緊左手,互相安慰著。低垂著眼皮,看著自己白色的高跟皮鞋的尖。自己擁抱自己的時候,孤單便更加落寞。
這時她的 AB幫朋友們馨美陳朔,李諾王誠和張朋一家嬉笑著圍了過來,他們臉上帶著未盡的餘歡。婉怡看他們高興的樣子,自己也很欣慰,一直怕他們玩不好呢!
馨美最調皮,“我代表AB幫問一問,婉怡姐是不是心有所屬?”
婉怡忍不住笑道,“什麽亂七八糟的?”
李諾接了話茬,“那個紳士是誰呀?整晚都和你跳舞!”
婉怡道,“有嗎?跳了一晚上?”過去的一個小時裏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和彼得跳了幾曲。
婉怡看大家一臉散播謠言的好奇,趕緊笑著解釋道,“你們鬧什麽鬧?他是詹姆斯的叔叔彼得,他沒有舞伴,我也沒有,就瞎湊合了!”
“什麽瞎湊和,那個彼得叔叔一臉專注的脈脈含情!”馨美又起哄。
婉怡忍不住推搡了馨美一下,“就你會造謠!”然後認真地說,“我們之間沒有什麽,他的身材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她喜歡的男人身材,一向要高挑,就像仲群那樣,最好再鍛煉出些肌肉來。大概每個女人都喜歡這樣的男人吧?雖然已經五十一歲了,婉怡還是不能不承認,自己是外貌協會的。
這時她看到陳朔朝她擠眼睛,並且很誇張地用英語問,“您是彼得,詹姆斯的叔叔?”
婉怡受驚地回頭一望,躺著中搶得可憐的彼得正站在她的身後。他什麽時候來的,她一點兒也不知道,隻覺得剛才那句嫌棄他身材的話肯定讓他聽到了,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AB幫的人又寒暄了幾句,嘻嘻哈哈地走了,留下婉怡和身後的彼得。她想說對不起,又覺得難以啟齒,也許他根本就沒有聽到呢!她安慰自己道。中文畢竟不是他的母語。她就這樣懷著僥幸和愧疚的心理,向彼得告別,“對不起,我要走了。”
彼得深深地看著她,聲音溫和,“你今天一定經曆了很多,天黑了,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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