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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夢外(185)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2018-12-08 13:03:16) 下一個

朱莉從醫院裏走了出來,走著走著,覺得自己的臉濕了,以為是下雨了,抬頭看天,晴空萬裏,方才意識到眼淚不知什麽時候流了下來,哭得稀裏嘩啦。興許這十年憋著淚,在醫院裏和李諾談話的時候強顏歡笑,再也撐不住了。

她,該給自己一個交代了。李諾來了,她的淚,是無奈的告別,也是決絕的告別。

別了,誠哥,她愛了十年的男人!最無奈天意弄人。她曾懷著一絲僥幸,自私地留著一線希望,也許李諾來不了呢!又想,她愛錯了一個男人,因為這個男人對家是有責任的;或者,她愛對了一個人,因為這個人畢竟是一個好男人。

她想起了自己死去的丈夫阿強,有些埋怨他:阿強,你為什麽你要離開我呢?你要活著,沒有大富大貴,我們也該是幸福的。

“阿強!”她把頭埋在方向盤上,哭泣。王誠一家團聚,如同宣布了她的死刑。從此以後,她再也靠近不了王誠,也再無法照顧他了,連遠遠地看著他的機會都沒有。

告別了一個人,像是告別了一世;一個人的舞台,會不會是可悲的獨角戲?

 

開了一路車,淚眼紛飛了一路。回到店裏,下車前,朱莉擦幹了眼淚,她需要和往常沒有兩樣地賣貨,點貨。她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呆上幾天,但是生活還要繼續。

 

生活的本質就是生和活。她的生活要怎樣開始?

 

王誠已經找好了公寓,一家人即將開始全新的生活,前兩天又告訴她,正好有個朋友開了會計所,請他過去幫忙,朱莉知道王誠即將和她全無關係,撇開得幹幹淨淨。

 

朱莉準備整理一下貨架,發現貨架已經整整齊齊,甚至比往常還要井然有序,自然是王誠下了一番心思做的,在王誠即將離開的那一刻,他盡了自己的義務。她心裏一陣心酸,淚從心裏滴了出來。她打開了電腦,開始看連續劇,如同十年前王誠初到時一樣。她的生活節奏十年如一日,進貨賣貨追劇。不過,她還是看劇看了進去,戲裏戲外都是人生,她過起了戲裏的人生;而且,也是一種從現實中的逃離。

 

我們每一個人,在某些時刻,都會從現實中逃離。

 

出了院,王誠李諾皓皓一家才算真正的團圓。兩人搶著做家務,相敬如賓,找回做夫妻的感覺。對於朱莉,兩人不約而同地避免談起她。皓皓也已經申請到了大學,就在加州。

 

一年後,朱莉嫁了人,老公是街另一頭一個新喪偶的大她十歲的飯店老板。王誠和李諾參加了婚禮。

 

王誠找個空隙,單獨和朱莉聊了幾句。

 

你愛他嗎?王誠問,心裏一把愧疚。

 

他能給我一個一輩子愛我和我愛的人,我的孩子。朱莉篤定地回答。

 

你要是不幸福呢?王誠擔心地問。

 

誠哥,我等你等的花兒都謝了!”朱莉的眼神裏,一股挑釁又黯然神傷的味道發散出來,逼得王誠有些不知所措,“朱莉,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愛我,幫我,是何等的珍貴!在你麵前,我顯得無能和懦弱,是我害了你,讓你的大好時光荒廢掉了。”

 

王誠這麽一說,朱莉倒覺得自己說話帶刺了,心裏反而自問:我是預料到這種結局的,可悲的是我心裏存著一線希望。是我的決定,怨不得誠哥。她的口氣軟了下來,你放心吧!他是個老實人,他很疼我!我一旦懷了孕,他就要我把店盤出去,在家做少奶奶。你說,除了他,我還能找誰呢?

 

王誠連連點頭,“對對對!”然後又不放心地叮囑朱莉,“那你好好的!”

 

朱莉點了點頭,低頭的一瞬間,喉嚨裏把一口淚吞了下去,抬起頭來的時候,她說,“如果我要把這店盤出去,你要不要接?”

 

王誠愣了一下,朱莉對他過於大度,簡直是一種施舍,他趕緊搖頭,“不不不,你交給別人吧。”

 

朱莉看透了他,忙說,“不是施舍,公平交易,市場價。”

 

王誠覺得在朱莉大婚之日談生意太不知趣,便決定結束這場談話,“快結你的婚吧!操這麽多心幹什麽?”

 

朱莉聽到這裏,笑了,她一臉真誠地說,“好吧,不操心了。你呀,也別想太多,這些年,你也幫我度過難關,公平地講,我們誰也不欠誰的,沒有必要背著包袱過日子。”

 

王誠又連連點頭,“對對對。”

 

這時正好有人喊新娘的名字,朱莉答應了一聲便走開了。

 

看著朱莉的背影,王誠心裏一陣痛,朱莉要成為別人的妻,他,舍不得。前十年裏,除去他逃離開朱莉的三年,有七年是和朱莉一起度過的,雖然沒有實質性的關係,但是這種共患難的情感,如同皮膚連著肌肉,跟定了他,是很難剝離開的。現在,自己的妻子李諾來了,十年分離造成的陌生,需要一點一點地彌補。是男人呢,就應該給自己的妻子一個交代。對於朱莉,不能想,一想,心裏就像壓了一隻秤砣。

 

朱莉看著自己的新婚丈夫老張,他不像王誠那樣有文化,但是,她自己也沒有文化,飯店老板配雜貨店老板,最般配不過了。

 

李諾給了朱莉一個擁抱,無言的,但緊緊的,已是滿滿的祝福和感激。

 

過了幾個月,朱莉果真懷了孕。老張果然勸她放棄雜貨鋪,在家安心養胎。朱莉對於自己經營經年的小店,自然是割舍不下。老張勸她,“錢,什麽時候是個夠呢!身子最重要。”

 

老張這句話,是讀透了人生的,朱莉茅塞頓開,是啊,這些年自己一直在奔波,是該歇歇了。她看著老張圓圓的臉,大大的頭,圓圓的眼睛,覺得這男人甚是可愛。老張無疑是疼她的,老張知冷知熱;老張高大魁梧,她瘦小的身子在她懷裏,就像躺在一個避風的港灣裏,有時候,微風輕起,倒像躺在搖籃裏。朱莉在這一刻知足了。

 

她很快就和王誠聯係,把店盤給了他們。王誠手頭這些年攢了不少錢,但要拿下這個店來,加上進貨,實在是吃力,朱莉決定寬限他們一些日子,有了錢再給她,不過,她說,她會收些利息。

 

王誠和李諾雖然雙雙在美國拿了碩士學位,最終經營起了雜貨店,好像不是那麽體麵,但是畢竟做了自己的老板,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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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版權屬若妖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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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若妖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有緣有你' 的評論 :
瑤瑤在此謝過緣兒!這是我所能想象的朱莉的比較好又符合實際的結局!
有緣有你 回複 悄悄話 瑤瑤好!!!朱莉有了好歸宿,這樣王誠也算放下心了。辛苦了瑤瑤!!
若妖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newwii' 的評論 :
多謝親愛的newwii! 朱莉要不善良的話,肯定早就把王誠搶走了。她一直在等待。
newwii 回複 悄悄話 Happy for Julie and the reunited family.
若妖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ak9691' 的評論 :
多謝ak9691!一點兒也不過份,反而讓我無比欣喜!因為覺得很榮幸!
ak9691 回複 悄悄話 朱莉的善良讓我感動。謝謝若妖的辛勤寫作。
我還想知道另外一個善良女人馨美的續集。這算不算是太過分了?
若妖 回複 悄悄話 人在實行不了自我的時候,隻有退而求其次。
若妖 回複 悄悄話 每個人在無奈的現實中找到了最好的出路,別無選擇卻也是好的選擇。為他們痛著,卻也為他們自豪著。
若妖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多謝菲兒!不敢當!我寫作也是逃離現實!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若妖' 的評論 : 朱莉在追劇中逃離現實,我有時沉浸在寫作中追求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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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的境界:)
若妖 回複 悄悄話 朱莉在追劇中逃離現實,我有時沉浸在寫作中追求寧靜。
若妖 回複 悄悄話 周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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