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尋塵香
中部
有討價還價的生意,有你情我願的欲望,哪裏尋不離不棄的愛情?
第6章 投石
第二天上午,太陽高高升起,陽光湧入房間,蔡文勝還在熟睡。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沒接,拿起床頭的礦泉水喝了兩口,又倒頭睡下。昨晚匆忙回來,洗個澡就睡了;半夜醒來發現身上起了好些發癢的紅包,應該是貪嘴喝甜酒的原因。
手機停了一會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停了又響,停了又響,大有誓不罷休的氣勢。他剛接通,就聽見徐梅在那邊喊:“蔡文勝,你皮癢了吧,居然不接我的電話。”
徐梅性格開朗脾氣好,難得生氣,按她自己的說法是經常修身養性的結果。兩人好了一年多,徐梅隻真正生氣過一回;也因為隻有一次,蔡文勝對當時情形還記憶猶新。那次兩人因為一件小事拌嘴,剛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吵到半途中,徐梅自知理虧,便停嘴不再爭辯;蔡文勝看對方偃旗息鼓,卻借題發揮、得理不饒人,趁機數落了她平時的各種自我和任性,最後麵有得色,說:“你真是個大小姐,太難伺候了。”
徐梅聽完半晌沒出聲,白皙的臉慢慢憋出了緋紅,然後咬牙,一字一句地回他:“蔡文勝,你真沒良心,我跟著你這個有婦之夫,不求你娶,不用你養,隻等你有空時寵一下我。我在家是大小姐,憑什麽到你這裏還得當丫鬟?”說完不再看他,拿起包扭頭就走。接下來的好幾個星期,她不接蔡文勝的電話;又過了好幾個月,兩人才和好如初。蔡文勝由此知道,真生氣的徐梅是不會吵鬧的,但凡她喊著生氣,那就不是真生氣。
賴在床上,蔡文勝心裏嘀咕,自己今天還真的是皮癢了,腰上腿上起了好些個紅包,而引起紅包的原因和女同學一塊喝甜酒,這件事還是不提為好。他把枕頭墊高,半躺在床上,說:“給你講個笑話,如果笑了就不許生氣。”
那頭的徐梅說不聽,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一定不是什麽好笑話。蔡文勝說不好笑不收錢,於是便講:一個小和尚第一次獨自下山化緣,化到錢後去發廊洗頭,發廊小姐姐問他一個光頭有什麽可洗的;他解釋說以前跟師傅下山,師傅化緣後都獨自去洗頭,他也想學師傅來洗頭;小姐姐把小和尚趕出門;小和尚回到廟裏,問師傅一個光頭為什麽不自己洗;師傅得知小和尚去了發廊,便說自己洗嘴夠不著。
徐梅一邊笑一邊罵他流氓,說你這個破笑話既不正經又不好笑;停一下又說,老和尚應該說自己洗多了所以洗禿了頭。蔡文勝笑,說你也是挺不正經的。兩人說說笑笑,徐梅就把不接電話的事給過了。
蔡文勝問她這兩天幹嘛了,她說這兩天玩得精疲力盡,頭晚去蹦迪,昨天白天去公園騎車,晚上又去KTV,現在累得起不了床;表妹倒好,生龍活虎的,還要今天去坐遊船,被自己謝絕了;又說自己也想去坐遊船,不過隻想和蔡文勝兩人去;於是又問蔡文勝哪天回去。
蔡文勝說今天再走走就差不多了,明後天回去。徐梅說,你定好了打個電話給我,我先去訂個酒店;說完又說想他了。蔡文勝問是不是一個人,她“嗯”了一聲,說表妹下樓去買米粉,自己還躺在被窩裏。他便問她有沒有穿內衣?她支支吾吾不肯說;他又問要不要親親,她又支支吾吾,然後低聲說可以;於是兩人膩歪起來,直到聽見表妹開門的聲音,徐梅趕緊把電話掛了。
這天蔡文勝走了另外一條路,由東往西北,穿過礦山和地質隊,向著大山走去。遠遠看見高聳入雲的姊妹峰,山脈依舊,鬱鬱蔥蔥,曾經被山火燒毀的區域早已被重生的林木覆蓋。再往前走,一直到了小河邊,小河兩岸還是以前的模樣,樹林茂密,可河床裏卻幹涸了,隻有斷斷續續的溪流;問經過的農民,說是礦山為了采礦用水,把這條河流的上遊隔斷,水被引到另外的地方。沒有流水的河床,沒有“嘩嘩”流水聲,頓時失去往日的靈性,不遠的大山一下失去了色彩。
順著幹涸的河道一直往南走,穿過一個小村莊,來到學校背後的水庫。眼前的景象讓蔡文勝大為震驚,沒有小河水流注入的水庫,早已變得殘敗,不再蓄水;土壩上幾條巨大的裂縫,像幾道觸目的疤痕,裂縫裏長滿參差不齊的雜草;以前寬廣的水麵蕩然無存,隻剩下一些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水坑;裸露河床上黑色的淤泥、腐爛的水草,一副醜陋不堪的景象;一陣風吹過,一股子泥腥味往鼻子裏鑽,一眼望去,看不見一隻水鳥或一尾遊魚,一片死寂。
他往學校方向看去,臨近水庫的那排教室也換了鋁合金窗,可還保留著窗戶欄杆,那裏曾是四年級的教室;每到下課,欄杆上會擠滿看風景的小腦瓜,嘰嘰喳喳,像一群關在籠子裏的小麻雀;其中有一個小腦瓜,因害怕被叫“地主仔”而憂心忡忡,也為有喜歡的女孩而心馳神往。二十年過去,時光飛逝,純真早已不再。
正在感慨萬千,伍麗章的電話打了過來,說今晚請他吃飯,以盡地主之誼,還是老時間老地方。
晚餐極為豐富,不大的飯桌擺得滿滿當當:一盤辣子炒田雞,一盤泥鰍燉豆腐,一碟青菜一碗蟹肉湯,中間還放著一個冒著熱氣的陶罐,旁邊的小茶幾上照舊上了一盤水果和一大碗甜酒。伍麗章說:“這裏比不得你們城裏,都是粗茶淡飯,好在還有土特產。”說著揭開陶罐的蓋子,裏麵熱氣騰騰地燉著一隻甲魚。
伍麗章用兩隻杯子裝上甜酒,提議為老同學難得的相聚幹一杯,蔡文勝舉起杯:“也祝主席早日高升。”伍麗章掩嘴笑,說你們城裏人就是油嘴滑舌。
兩人一邊吃著菜,一邊聊著天,明顯少了昨天的局促。也許是喝了甜酒的緣故,伍麗章的臉頰微微泛紅,她勸蔡文勝多吃菜,用勺子舀了兩塊甲魚放在他碗裏,說你們城裏的好東西多,可都是人工的,不論是風景還是食物,不像這大山裏,放眼看去都是自然風光,滿山遍地都是野生的寶物。話音未落,伍麗章卻歎了一口氣,說自己這輩子也許就困在這大山裏了。
蔡文勝安慰她,說真想離開礦山也不難,現在國家發展快,到處都有機會。伍麗章說,當年畢業後回礦山,一心想著好好工作,建設家鄉,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現在十年過去了,最好的青春都留在了這裏,真要離開自己這關也不容易過。一番話說出來,心裏一酸,眼眶濕潤起來。
目睹對方動情,蔡文勝不由心有戚戚,難免一同傷感;假想自己如果困在這裏,不知道會做什麽樣的選擇,是認命還是逃離?他遞張紙巾給她,說別難過,樹挪死人挪活,這次我們老同學聯係上了,將來真想出山,就來找我。
話把伍麗章逗樂了:什麽出山,說得像土匪進村打劫一樣;用紙巾按按眼角,又說,你這麽能說會道,在家是不是經常哄老婆開心啊?蔡文勝說,我老婆比較正統,討厭我油腔滑調,說多了會訓斥我。伍麗章哎呀一聲,說那我和你老婆真像。
蔡文勝聽了隻是笑,伍麗章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也跟著笑起來。
又是月上枝頭,樹影斑駁地灑在地上,兩人已經像熟悉的老朋友一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不覺拘束反倒有些愜意。伍麗章把弄手裏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木桌,忽然想起一件事:“一個以前的同學遇到了困難,現在大家在籌款幫她,要不你也湊個份子?” 說完又加一句:“幾十塊就行,是個心意。”
蔡文勝笑道,你真是熱心腸,也不怕把剛認的老同學嚇跑了。伍麗章鼻子哼一聲說,跑什麽跑,你又不缺錢。蔡文勝說,承蒙你看得起,我就湊二百吧。他邊掏錢包邊問:“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女兒生病,自己又丟了工作。”伍麗章說,“你可能也認識,初一時你們是同一年級,她叫陳熙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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