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80章：功虧一簣(2)
南唐軍迅速後撤，紅葉緊追不放，鐵甲軍隻有跟隨其後。其實太門西並不想追擊南唐軍，曹彬曾特意囑咐不準反擊。但現在的戰況被紅葉綁架了，她不聽太門西和丹妃幾人的喊阻，發狂似的猛追猛打。
混戰中馬承俊中了一箭，他咬牙忍痛，拍馬奔向咼彥，五千南唐軍緊隨其後。馬承俊向咼彥報警後就再也支持不住，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這就是前文提到的那一幕。
宋軍各部各就各位，隻等曹彬一聲令下，就對南唐反攻。
現在城門己經打開，南唐大軍從城中衝出，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突見南唐軍先鋒五千人潰退下來，怎麽回事？
曹彬意識到太門西那裏發生了意外，他知道不可能等到南唐軍傾城而出了，當機立斷，下令出擊，提前發動了反攻，希望趁南唐軍混亂搶占城門。
一聲炮響，戰鼓響起，兩路宋軍呼嘯著從兩側殺出，要切斷南唐軍的退路，搶攻城門。
咼彥也是個有膽色的主，他知道中了曹彬的計，但臨危不亂，這個時候最怕的就是慌亂。
咼彥下令部隊收縮，準備戰鬥，而不是急著撤退。他知道如果出城的幾萬南唐兵慌忙撤退，都湧向城門，會造成擁堵慌亂、自相踐踏，其結果是不攻自破，潰不成軍。
好在南唐的兵馬出城的不到三成，大部分還在城內，多虧馬承俊拚死報信。
幾萬南唐兵收縮在城門前，組成作戰陣勢，實力還是很強大的，宋軍一時攻不破。
城內的南唐兵也沒有閑著，在馬誠信的指揮下蹬上城牆，對城下圍攻的宋軍就是一陣亂箭。
成千上萬的箭矢從城牆上飛下，飛箭如蝗，密密麻麻，減緩了宋軍的攻勢，使南唐軍得以有序的向城中退卻，咼彥親自在後麵斷後。
最後大部份南唐軍得以退回城內，關上城門，金陵得以保全。
但馬承俊率領的五千南唐軍被阻隔在城外，全軍覆沒，一個也沒有回到城裏。馬承俊本人也以身殉國，死於亂軍之中。
大戰直到拂曉才結束，宋軍功虧一簣，退回營寨。
太門西非常惱怒，曹彬的滅唐大計被紅葉搞砸了，這事非同小可，曹彬要問責的。
太門西沒想到紅葉任性到了這個程度，把軍令當兒戲，擅自行動。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次紅葉私自攻打秦淮河，差點淹死在河裏，太門西因而收回了她的兵權，希望她能夠反省。但紅葉沒有吸取教訓，照樣我行我素，這下闖了大禍了。
回到營寨後，太門西氣衝衝的把鐵甲軍集合到帳前，今天這件事他要問個清楚。
太門西責問紅葉：“紅葉，你知道你幹了什麽嗎？曹將軍給我們的軍令是誘敵深入，再三強調不要反擊，可你偏偏不聽，這是為什麽？”
紅葉說：“我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挨打的，鐵甲軍不時有人中箭，我的座騎也挨了一箭，挨打還不許還手，我還沒有這麽窩囊過，我忍不了。” 她還理直氣壯的。
太門西發急，“可這是我們的任務，我們的任務就是誘敵，這是軍令，軍人就要執行軍令，如果人人都可以不執行軍令，由著性子來，這仗還怎麽打？”
紅葉有些激動，“什麽軍人？我們什麽時候成了軍人了，有軍職嗎，有編製嗎，有朝廷的任命嗎？什麽都沒有！我們就是曹彬的編外保鏢，打仗我們賣命，記功沒有我們，吃力不討好的事都輪到我們，這次居然讓我們自願挨打，你們忍受得了，我可忍受不了。”
太門西被質問的一時無言以對，紅葉這話不錯，他們確實什麽都不是，吃力不討好。但這是他們自願的，怪不得別人，他說：“曹彬沒有逼我們，是我們自己去投靠他的，不願意可以離開。但既然投效了人家就要兌現承諾，一旦接受了軍令就必須執行，豈能隨心所欲，中途改變主意？”
紅葉說：“我本來就不想打這一仗，要人去挨揍，幹嘛不派宋軍去，非要我們鐵甲軍去撅著屁股讓人打？”
紅葉近來心情不好，對太門西愛理不理，說話很衝。
太門西搖頭，“早知如此，此戰就不讓你參與了。你知道嗎，本來這次有可能一舉拿下金陵城，你一時衝動，破壞了整個行動。這麽嚴重的後果，是要問罪的，你怎麽這麽不知深淺！” 太門西真的很惱火。
誰知紅葉卻說：“曹彬要問罪，把我交出去就行了，一切由我來承擔，大將軍你不用擔心。”
紅葉這話是在賭氣了，連對太門西的稱呼都變成了大將軍。
太門西哼了一聲：“違抗軍令，你知道是什麽罪嗎？你承擔得起嗎？”
紅葉脖子一挺，“不就是砍頭嗎？我認了！一人做事一人當。要不然大將軍現在就把我的人頭砍了，給曹彬送去頂罪。”
“小妹！” 丹妃對紅葉喊了一聲。
“大姐你不用管。” 紅葉杠上了，自從上次偷襲秦淮河被太門西責難後，她憋了一肚子氣，今天終於爆發了。
紅葉話說過頭了，詩冬和夢露也正要出言勸阻，但見大姐被小妹頂了回去，便沒能說出口。
鐵甲軍眾人十分緊張，感到事情不妙 ，大氣都不敢出，齊齊看向太門西，心裏祈禱，千萬別搞得不可收拾。
太門西被激怒了，他本來隻是想把紅葉狠狠的訓誡一通，他也不會把她怎麽樣，沒想到紅葉不但不認錯，居然說出這種話，還當著這麽多人。
太門西被逼得走投無路，他指著紅葉，嘴唇哆嗦，“你，你，你別逼我。”
紅葉跟太門西硬頂：“執行軍法吧！”
夢露懇求紅葉：“小妹，求求你，少說一句吧，跟夫君認個錯。”
“不！” 紅葉喊道，非常固執倔強。
太門西氣得氣血上湧，腦子發懵，他抓起一個令箭扔到地上，“來人！”
所有人都嚇呆了，這是真要執行軍法呀！執法時都是令箭往地上一扔，隨後就是一句：把人拖出去斬了。
丹妃、詩冬、夢露三人一起跪下，高喊：“求夫君開恩，寬恕小妹。”
鐵甲軍眾將士也一起跪下：“求將軍手下留情！”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為紅葉求請，包括長輩龍叔。
唯獨紅葉一人站立，與太門西對視。
紅葉聲音哽咽說：“紅葉的命是夫君給的，今天就還給夫君。”
夢露哭了，太門西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罷了！太門西一揮手，“紅葉違抗軍令，按律當宰，念眾人為其求情，割發代首，以儆效尤。” 太門西終究拗不過紅葉。
夢露緊繃的心鬆了下來，嚶的一聲暈了過去，眾人也都鬆了口氣。其實丹妃和詩冬已料到是這個結果，她們知道夫君不會把小妹怎麽樣，雖然聲色俱厲，但外強中幹，最終還是不了了之，否則小妹也不會如此任性。
太門西見眾人還在發呆，喊道：“還等什麽？” 他心灰意冷，隻想早點了結。
兩個執法兵士走向紅葉。
紅葉喊住：“別過來，我自己來！” 說完拔出老祖血刀，抓住一撮頭發，一刀割下。
紅葉把頭發往地上一扔，哇的一聲大哭，轉身跑了出去。
…
太門西來到曹彬的大營，昨晚的事他要向曹彬做個交代。他想好了，不管什麽後果他都承擔，但不能讓曹彬知道紅葉擅自做主、違抗軍令之事。這種事紅葉可以在他這裏任性胡鬧，但在曹彬那裏可行不通，要軍法處置的。
但曹彬已經知道昨晚的經過，這麽大的事是瞞不住的。
太門西要解釋，曹彬阻止了他，曹彬說：“太門西，你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你襲擊宋軍江北水軍，攻打揚州，巴蜀平叛，以及占領江夏都十分出色，有膽識有謀略。但領軍打仗終究不是你的歸宿，你缺乏將軍的鐵麵無情，狠不下心做出痛苦但是正確的選擇。你雖然打了許多勝仗，但總有一天會敗在你的遷就容忍之下，這不是帶兵之道。” 這話當然是針對太門慣縱任性的紅葉而言。
太門西說：“在下深感慚愧，壞了將軍的大事，甘願領罰。”
他擺擺手說：“在戰場上我絕不留情，對任何違抗軍令之人，當即處決。但現在仗已打完，你那位夫人說得對，你們不屬於宋軍，沒有軍階軍職，沒有編製和朝廷委任，隻是自願效勞，嚴格的說我無權以軍法處置你們。”
沒想到紅葉與太門西爭吵的氣話曹彬也聽到了。太門西的鐵甲軍在各次戰鬥中都有減員，不斷有人補充，想必其中有曹彬塞進來的人。
“你走吧，帶著你的鐵甲軍，我不需要你們了。” 曹彬語氣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
太門西知道曹彬很生氣，出了這麽大的紕漏，任誰也會非常惱火，曹彬沒有軍法處置他們，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既然曹彬已經做出決定，再說什麽都已經沒用了。太門西默默的取出曹彬的令牌，交還給曹彬，“多謝將軍的收留，在將軍的麾下效勞是太門西的榮譽，今後如有用得著太門西的地方，在下招之即來。”
太門西心情沉重，向曹彬鞠了一躬，算是告別，曹彬歎了口氣問：“你有什麽打算？大宋統一天下是遲早的事，我如果是你，就早做打算。”
太門西明白曹彬所指，趙匡胤沒有忘記丹妃姐妹，更不會放過他這個毀了宋軍水師的人，趙匡胤完成統一大業後，普天之下皆為王土，他們到何處立身？
但太門西現在腦子一團麻，他抱拳向曹彬說，“多謝將軍！” 說完轉身離去。
這是一件忌諱談論的事，最好不要說穿，彼此心照不宣，點到為止，免得給曹彬惹下麻煩，但太門西還是感激曹彬的暗示和關心。
…
太門西從曹彬那裏回去後，立刻撤離宋軍大營，拉起隊伍回到在紫金山的《太門山莊》。
太門山莊被燒毀後，就一直荒廢在那裏，雖然莊園毀了，但房屋的骨架和磚石墻還在，隻是燒毀了木梁和房屋門窗。太門西臨時搭建營房，同時修複山莊，準備長期住紮。
自從回到太門山莊，紅葉很少與人說話，她不搭理太門西，也盡量回避丹妃幾人，不知是還在鬧情緒或是感到愧疚，畢竟這件事導致他們被曹彬驅逐出宋軍。人家不要他們了，這是一件很沒有麵子的事，人人心裏都有些灰溜溜的。
對於紅葉的這次任性妄為，丹妃和詩冬一點都不吃驚，她們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小妹天生野性，又被夫君慣縱，不出事才怪了。
夢露隻是慶幸事情沒有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對她來說隻要一家人都好好的，其他事都不重要。她也埋怨過紅葉，說她不應該當眾頂撞夫君，讓夫君下不了台。
太門西當然很生氣，他知道紅葉任性，但沒想她變得如此不近情理。你任性可以，但總要顧及一下別人吧，隻應為你的馬屁股中了一箭，你就把整個鐵甲軍拖入重圍，把一場決定國運的大決戰給攪了，還理直氣壯的不認錯。
太門西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也有脾氣，你不理我就不理，我也不去求你，誰怕誰？真是的！他也堵上氣了。
龍叔是丹妃姐妹的長輩，夢露去求他出麵勸說紅葉和太門西，讓他們兩人和好。龍叔搖頭說：“兩口子嘔氣，家家都有，別去管它，管也管不了。”
…
南唐軍偷襲宋軍失敗後，咼彥知道了曹彬的厲害，這次偷襲損失慘重，馬承俊的五千人全軍覆沒，馬承俊本人戰死，但金陵總算沒有落陷，想起來都後怕。
南唐再也不敢出戰，李煜隻有再次下旨令朱令贇率領鎮南軍營救金陵，這次由掌管羽林軍的衛尉卿陳大雅帶著上方寶劍去傳旨。李煜叮囑陳大雅，無論用什麽辦法也要讓朱令贇出兵，否則金陵不保。
陳大雅冒著危險，從宋軍的層層包圍中潛出金陵，飛馳南昌。
陳大雅到南昌後，明確告訴朱令贇，如果再抗昏不發兵，則將以叛國罪處之，誅滅九族。其實李煜並沒有說過這話，但在南唐生死存亡之際，陳大雅管不了這麽多了。
這次朱令贇不敢再推三阻四，皇甫繼勳都被殺了，國主這次是真的急了，自己再不發兵解金陵之圍，就要跟皇甫繼勳作伴去了。
朱令贇隻有帶領十五萬鎮南軍向金陵進發。其實朱令贇並不是膽小怕死，他隻是瞻前顧後，優柔寡斷，不是一個帥才，沒有當機立斷的魄力，如果不是陳大雅用狠話逼他，沒準還在磨磨嘰嘰拿不定主意。
鎮南軍從南昌出發，數百艘戰船都是大艦，有些可容納千人，艦隊通過鄱陽湖進入長江，順長江而下，浩浩蕩蕩撲向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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