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五關斬六將與 走麥城

三國時, 關雲長曾過五關斬過六元大將, 但也走過麥城。現今又重蹈覆轍, 演出了現代版的過關斬將與走麥城。在那狂熱的年代, 計劃生育政策瘋起運湧, 運動高潮迭起, 一浪高過一浪。

在武二郎打虎之地的山東陽穀縣的地界上的某公社， 動員了八十幾名接受絕育手術的男女，其中有七十多名是女性，便向我們醫院發出求助，我院選派婦產科的王醫生和外科的我及相關的輔助人員, 組成了節育手術隊奔赴前往。說來也許你不會相信, 我們竟在一天內的十二個小時, 完滿地完成了七十多例的輸卵管結紮手術。信不信由你, 但這絕無虛誇和說謊。如果向吉尼斯組織申報, 說不定也會又是一個世界紀錄。但申報不得 ,因環境和條件出奇的簡陋又極不光彩, 以至於不能曝光於世,

手術小分隊到達, 發現那裏僅是幾間土坯小屋的公社衛生院，根本不具備手術的條件。在“有條件上, 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的革命豪言壯語激勵下, 克服困難, 創造條件, 保證完成任務是奮鬥目標。於是借用了當地一所小學, 將教室改為手術室。光線陰暗，在屋梁上掛起一盞煤油的汽燈, 幾張書桌鋪上床單和枕頭拚成了手術台。兩個手電筒替代了無影燈。地麵噴水, 以防塵土飛揚。兩台手提式的高壓消毒鍋供應手術之需。手術采用了流水線的作業方式, 在第一台手術進行時, 助手們便準備下一台的備皮、消毒皮膚及鋪設無菌巾的步驟。當第一台縫完腹膜後便交於助手縫合腹壁並處理後續工作。 術者立即換上新手套開始下一台手術，周而複始連續進行。盡管環境和條件極差, 但對關鍵而又最重要的手術環節決不掉以輕心, 深知不可出任何的瑕疵與紕漏的重要性。

 王醫生手術動作十分輕巧, 僅用一個手指寬的皮膚切口伸入腹腔, 再植入一金屬指板將輸卵管輕々提出, 遊離.、切除一段、兩端結紮. 一端包埋。再用同一個切口結紮對側。手術不但利落. 敏捷、精準，熟練。我這多年的外科醫生順風順水, 配合默契，做到天衣無縫, 也是一名名付其實的好助手。

上午十時前, 王醫生仔細地對受術者進行了術前的婦科檢查, 隨後開始手術。緊張的手術使我們忘記了一切和疲勞, 專心致誌的專注在手術中。當時大家都還年青, 精力充沛, 體力強壯, 忘了饑渴和疲勞, 發揚革命的連續作戰精神, 一鼓作氣戰鬥到底。手術越做越順, 速度越來越快，大家的配合也更加協調。雖然夜幕降臨，挑  燈夜戰，手電筒的燈光更加明亮。夜間十時許，戰鬥全部結束。手術登記記錄告訴已完成了七十多例.。公社書記前來向我們道賀，感謝大家所取得的輝煌戰果，為計劃生育工作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並為大家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慶功宴，雖沒有山珍海味，飢餓了一天的肚腸更覺得味道格外的鮮美。以後三天作了些掃尾工作, 檢查所有受術者都安然無恙, 便踏上新的征途。

過關斬將講完後，就輪到該講走麥城的那一段了。.遵照毛主席的“六二六”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打倒城市老爺大醫院”的英明指示。我省規定, 醫務工作者每年至少要到農村巡廻醫療三個月，而且計劃生育工作尤是工作中的重頭戲。這次我們小組的婦科醫生給一位婦女施行了絕育術，上午手術，晚飯時向我說這位手術後的婦女劇烈的腹痛，讓我看視一下，結果發現是典型的急腹症的表現，立刻想到最常見的術後並發症, 不是腸道損傷就是潛在性的內出血。情況危急, 急需處理。此處絕無急救條件, 事態嚴重刻不容緩。請示公社急需尋找一部汽車將病人轉送到縣醫院並做好接應工作. 同時向所在的省級醫院發出緊急呼求通知。近午夜時分, 一輛破舊的汽車到來，費了很大氣力將病人安置在後座的位置上，我和護士跪在座位下麵狹窄的空間, 一手高舉著輸液的鹽水瓶, 一手托著注射針頭處的前臂, 漆黑的夜晚, 冒著綿綿細雨，車在鄉間的土路上緩緩前行, 一路的顛簸難以想像, 行了數個小時, 天剛發亮, 總算到達了縣醫院。當病人安置在病床上時便處於休克狀態，血管幹癟注射穿刺困難，即刻施行大隱靜脈切開，置入導管輸液及注射高滲葡萄糖等措施,病人血壓上升至正常, 此時人困體乏全身無力，也知還有繁重的工作在等待, 趁求援大軍未到之前稍做喘息以利再戰.。沉睡不到二個小時被護士急忙喚醒，因病人血壓又在下降，這時知覺告知, “時間就是生命”，做好輸血的準備, 即刻手術探查， 因這是解除問題的關鍵。一切就緒開腹探查，打開腹腔刹那，.一股臭氣衝出, 發現一處小腸被切割。腹內作了徹底的清洗, 損傷的小腸切除,和小腸吻合術, 腹腔內放置抗生素及引流物，手術已近尾聲，我院的黨委書記（內科醫生）及婦產科主任趕到，了解了情況, 結束了手術, 因屬於計劃生育的醫療事故，必須爭取能有一個好的結果.待病人情況穩定後轉送到省級醫院作後續的處理，我也隨同前往, 完成病曆及手術書寫，並做了詳細的交待。沒有多久此醫療點便被撤出。手術醫生得到了"嚴重警告並記以大過”的處分.，所幸的是保全了病人的生命。

今日再回顧這些往事, 昔日所做的所謂成果不屑一顧，更不值得誇耀 應是一種愧疚。因計劃生育給人們帶來的苦難何其之多。那可憎的政策是逆社會規律而行,  是斷子絕孫傷天害理之舉, 其惡劣影響何止幾代，當今業已顯明，乃是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