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尾渡》(小說) 第二十一章 銀盒裏的三張名片

第二十一章             銀盒裏的三張名片

 

辰都懷著難以言狀的心情,回到了上海。

他在花尾渡的單間, 在火車的客座,仔細研讀了父親留下的日記。

父親跌宕的前半生,都寫在他厚厚的英文日記裏麵:在澳洲的生活,失去摯愛的痛苦,找到人生新方向的振作,對生命的感悟,朋友親人們的感恩,都一一描述。可是,對於他輝煌的後半生:當上星輝掌門,成為上海華商一時首富,在華洋商界的領導地位,還有他的第二段婚姻,兒子的出生,等等有關上海一切的事體,再也沒有留下一星半點的文字記錄。

發生什麽事了?難道還有第二本的日記本,沒有放在老家,而是放在父親的辦公室或者臥室?按說一個人如果有寫日記的習慣,不會突然就停止了吧?

日記流水賬,本來也沒什麽特別的,可是辰都想找到父親被刺的真相,日記或者會提供線索? 父親一案難道真的還有幕後元凶?會是誰呢,如此痛恨一個成功的中國商人? 在辰都的記憶裏,父親從不涉政黨,保持中立,對誰都客客氣氣,和氣生財,為人為事頗為園潤周全。加上父親在上海租界內外都很有人脈,在華洋混雜的複雜環境裏,上有直通澳英領事館的渠道,下有上海紅幫暗裏看護,認識的人物三教九流,在商場長袖善舞。就算四大百貨之間總有競爭,可是因為創業人皆同根同源,幾大家族又互相通婚,圈子不大,後代都不敢做太過份的事,競爭多屬良性:競價,搶客,出怪招,五花八門玩的盡是新奇!經營和競爭皆對事不對人,如遇外敵一起抗爭----這是四大公司私下裏的長期共識。早些年萬象公司,大維公司出現大變動,老臣子成批出走,另立門戶,如此大的事,也都是同鄉股東之間,或者公司管理層內部的分歧,多方溝通之下,沒有出現公關危機或者暴力事件。幾家掌門人雖然略有過節,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關鍵時刻還得抱團應對。廣東人很現實,對既成事實,大多數都會選擇隨遇而安。而辰英本人腰纏萬貫,和萬老先生,大維現掌門傅國維的都有特殊關係,更是誰都不敢亂來,人前人後都屬大人物。

辰都想了很久,決定先從父親的辦公室著手,或者能找出一些線索。

這是父親去世之後,辰都第一次回到他的辦公室。父親總在工作,隻要不出差,不巡店,就會坐在這裏,查數,看資料,定計劃,開會。。。從小到大,不知道多少次了,他窩在父親特意給他劃出的兒童空間裏,一邊玩,一邊看著穿梭而過的叔伯阿姨,一時安靜,一時吱喳。父親不大管他,可是很早就喜歡讓他呆在自己身邊,也可以說是啟蒙教育?讓他從小就熟悉商業運作,懂得流程,如此長大之後,自有主見,知道全部枝節卻不會糾纏不清,明白主事者的責任和判斷。可惜,辰都那時候太細,對父親的苦心,竟是一點都不知曉,隻是埋頭玩自己的積木,騎馬仔,到處塗鴉。。。

窗外,星輝大廈的霓虹燈閃亮。窗內,辰都強忍傷感,把父親辦公桌內外都查了一遍。鎖住的抽屜裏麵,沒有日記本,居然有一把德國製的手槍,有一疊卷宗,裏麵都是星輝內部文件,包括一些未公開的經營數據,新的成本計劃,未來項目等等,沒有什麽特別。保險箱裏,則放著各種證書,文件,原始蓋章正本,幾張銀票,都沒什麽特別。

辰都開始翻辦公台上的東西:客戶名片,中間商名錄,各大報章聯係名單,亂翻一氣,一無所獲。他停下來,靠在大班椅上思考,視線順著台燈的光線下落,看到燈台上的一隻小小煙盒在閃亮,不禁心裏一動:父親不喜抽煙,可是因為待客免不了,就專門定製了幾個印有“CY”字母的銀製煙盒,裏麵放幾根煙,都是做場麵用的,自己極少抽煙。

打開煙盒,裏麵放了三張名片:“廣州榮記錢莊:範榮”;“上海工部局:鍾啟澤”;“上海警察局:湯嘉銘”。

既然沒有別的線索,辰都心想:就從這幾張名片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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