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你們這次特訓的教官。我叫錢光庭。”講台上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身材挺拔,麵容謙和,語調沉穩卻充滿力量,把在座的八個年輕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住了。
“我在多年的地下工作中積累了很多的經驗,也有很多慘痛的教訓。其中在武漢淪陷區發生的一件事,讓我追悔一生。一位有理想有前途的革命青年,因為訓練不足,不幸被捕,最終為國捐軀。如果,他有足夠的訓練和特工技巧,知道地下工作的原則和大忌,也許他逃脫的幾率會高很多。從那天起,我發誓要致力於培養年輕的特工人員。你們非但要成為優秀的地下工作者,也要很好地保護自己的生命,保存革命的力量。”
錢光庭頓了一下說:“那個犧牲的同誌,名叫費克文,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天,我們就從他的案例分析開始,講一講行動計劃中的‘服從’和‘變通’......”
章碧萱的心完全被講台上的錢教官緊緊抓住。在她的學生生涯裏,還從來沒有過這麽認真而熱切地聽講呢。再看旁邊的孫誌,也是目光炯炯,全神貫注。
錢光庭的課深入淺出,條理清晰,富於趣味性和邏輯性。一堂課很快結束,學生們意猶未盡。
“同學們如果有問題的話可以隨時找我。下一堂課是劉政委給你們上政治思想課。下午咱們進行行動訓練----跟蹤與反跟蹤技巧。好了,下課,休息十分鍾。”錢光庭對大家點點頭,出了門。
這個小小的民房,這個小小的課堂,充斥著八個年輕人求知若渴的熱忱。他們在老師出去以後立刻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太厲害了!錢教官一定有很多的故事呢。真想多聽聽他的親身經曆。”一個女生說。
“他看著那麽儒雅,就像是個教書先生一樣,沒想到真刀真槍地幹過特工啊。”另一個補充道。
孫誌看了她們一眼,說:“都說特工不應該找太顯眼的。有一定的道理。”
“那你們倆就不合格啦!”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調侃道:“你們就是自帶光環的金童玉女。一看就是一對大上海灘的名門望族的後代。”
章碧萱有點生氣了。她不喜歡別人把自己和孫誌扯在一起,也不喜歡自己的外貌成為評論的焦點。
“這個世界上什麽樣的人都有,那麽也就需要打入各個不同圈子,不同階層的特工啊。”章碧萱說。
“也是,你們倆可以假扮夫妻進入上流圈子。這種潛伏我就做不了。舉手投足沒有那個腔調,一說話就會露餡啦。”一個麵容樸實憨厚的男生中肯地評論。
“哎,不管怎麽樣,咱們都是為了革命啊。理想是一致的,都是戰友。”孫誌的總結讓剛進門的劉政委聽到,很是驚喜地對他大加表揚。
劉政委三十多歲,個子比較矮小,豎著簡單的短發,舉止幹練,目光犀利。
“同學們,我是北方部隊上調過來的劉政委。我們抓緊這幾天好好補一下思想教育。對於階級、革命和中國的形勢進行學習。政治思想看起來是虛的,但是在你們今後的革命鬥爭中就是實實在在的錨和舵。沒有了它,很容易出問題的。延安之所以要搞路線鬥爭,要搞整風和清洗,就是為了隊伍的純潔和方向的正確。及時撥亂反正,跟著黨大步前進。而對於那些走錯路的同誌要馬上拉回來;但是對於那些叛徒,則要毫不留情地懲處。你們將來也會有鋤奸的任務。不要覺得以前是同誌就下不去手。這也是我們政治學習的重點。”
章碧萱不由得和孫誌交換了一個迷惑的眼神。他們來之前,還從來沒意識到地下工作會有“鋤奸”的任務呢。
劉政委講課和錢教官風格迥異,她一方麵快速地大段背誦各種“主義”、“綱領”和“章程”,一方麵以各種案例嚇唬年輕人。一堂課下來,已經聽到了幾個被“開除黨籍”,幾個“槍斃”被“處決”的了。大家大氣都不敢出,聽得要虛脫了。
老鄉家的飯菜比較簡單粗糙,劉政委的課讓大家胃裏打結,食不知味。孫誌在飯後的休息時間偷偷在章碧萱手裏塞了一塊巧克力。他在她耳邊說:“快吃了,別聲張。這種算是小資產階級的東西。”
章碧萱本來要拒絕的,想著孫誌這是要拉自己落水啊。但是她明白孫誌的好意,於是把巧克力塞進嘴裏,笑了。
孫誌看了,心裏甜到漏。這次來培訓,真的是天助啊。要感謝組織的安排!他是真心地喜歡碧萱,除了她的美貌,還有她精靈似的個性和才華。在小組討論中,碧萱總是有出其不意的點子,有讓人折服的洞察力。才一個上午兩堂課,孫誌就已經在男生眼裏看到了無限傾慕,在女生眼裏看到了小小妒忌。為了碧萱,孫誌下定決心要好好努力,爭取成為優秀的地下工作者,成為碧萱敬佩和依靠的戰友。
下午的課因為有關跟蹤,錢光庭就帶著學生們去了戶外。這堂課輕鬆活潑,同學們在實踐中掌握了如何發現目標,緊盯目標又同時掩護自己;也學習了如何觀察環境,在人流裏摘出來跟蹤者,如何甩掉尾巴,如何在迫不得已的時候除掉跟蹤者......
“今天是理論,以後每天都會有分組實踐的機會。明天,我們講加密情報的投遞。”錢光庭在傍晚告訴大家。
晚飯後,錢光庭給大家開始介紹槍械知識,他說:“很可惜沒辦法讓你們多練習。特殊時期,特殊環境,也隻能將就了。真的希望以後能有擒拿格鬥訓練。男生女生都應該學習一點。”
“那教官你會不會?”一個五大三粗的男生問。
“要試一試嗎?”錢光庭“下戰書”的樣子也是一派溫文爾雅。
當他輕而易舉地把那個聲稱有點功夫的男生摔在地上的時候,大家沒有誰再不服氣了。
晚上大家閑聊的時候,錢光庭告訴學生們:“我有個外甥女,和你們差不多大。碧萱,你幾歲?”
“我今年十八。”碧萱說。
“那我的外甥女比你大,她應該有二十一了吧?從小參加抗日,是個好姑娘。很多年沒見到她了。她有個很大的優點,你們知道是什麽嗎?”錢光庭賣了個關子,接著說:“那就是不太說話。要知道,言多必失。我那個外甥女隱忍克製,不聲不響,是個地下工作者的好苗子。不過,她最大的理想是當個醫生。”
“我也想當醫生。”碧萱立刻說。
錢光庭笑笑,點頭說:“等咱們解放了全中國,大家都可以自由地追隨自己的理想,再也不用潛伏了,再也不用生活在地下了,多麽美好!”
“那錢教官解放之後希望做什麽工作?”一個女生問。
“我想做城市修複,尤其是古城。連年的戰火啊,中國沒有幾個不破敗的城市了。那麽多的古跡,都是先輩的心血,有的付之一炬,有的殘垣破壁。真的很令人心痛。有機會,我要去一一修複。”錢光庭想到了中村直信,中村千夏的父親,那個古建築修複專家,不禁一陣傷感。
“不是要打爛舊世界嗎?為什麽還要修複那些陳腐的東西?鏟平了再建新的多好?不都是封建社會的糟粕嗎?”戴眼鏡的男生問。
“誰說古老的文化是糟粕?很多古建築是古人智慧和心血的結晶。有時候也是信仰的結晶。雖然我們和他們信仰的不一樣,可是應該彼此尊重。你們也許沒機會研究那些古建築,做得真是巧妙。上麵的雕刻、描畫都美極了。要不是因為戰爭,我都想象不出來什麽人能忍心下手破壞。”錢光庭說,眼前都是古樓的吊角飛簷,石碑石柱的雕龍畫鳳,回廊頂上的一個個精美描繪的古老演義......
想象著自己今後可以自由地走遍新中國的大川大河,親手修複受傷的曆史遺跡,錢光庭心裏就充滿了期待。這麽多年,幾代人浴血奮戰,不就是為了那個自由,為了那種溫情的療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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