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Frances這麽一說,我再次仔細看那視頻,的確,Dan戴著口罩,遮住了臉的下半部,隻露出眼眉,加上他的發型,的確非常像憶江。一看之下,我的心都漏跳了一拍。我以前完全想像不到Dan的眼光可以是這個樣子:怒氣衝衝,堅定果敢。他以前頂多是嚴肅或者鬱悶,更多時候對我都是嘻嘻哈哈的樣子。但是他這個形象還真的酷斃了呢。
Frances一把抓起iPad,翻身下床,快步下樓。我也跳了下去,跟在她的後腳跟。我們在走廊碰到了剛剛從運動室過來的Dan和Sam。兩個人看起來平靜很多。
不等Frances開口,Dan上前一步,垂著眼睛,說:“媽,剛才對不起。”
Sam跟在他身後,眨著眼睛,像是個怯怯的小老鼠。
Frances抬起紅紅的眼睛看著兒子說:“是我不好,對不起。”
還沒等Dan接話,Frances把iPad遞給Dan,說:“你自己看看吧。你現在成了網絡紅人了。”
“呃?”Dan接過來iPad,Sam也湊上來看。他們倆手指滑動點擊屏幕,都皺起來眉頭。
“你說,這麽多人看見,刪都來不及。”Frances歎了口氣。
“我又沒幹什麽丟人的事情。我就是說每個生命都重要,都不可以隨便受到侵害。我說錯了嗎?那些一定要搞政治正確的人讓他們搞去吧。反正我也不是公眾人物,由他們鬧吧。網上的東西,今天鋪天蓋地,明天就被更多的熱點淹沒了。”Dan有點滿不在乎地說。
“你怎麽不動動腦子?我說過多少次了,要低調一點。”Frances提高了嗓音。
“媽,我不是故意的啊。那種情況下,任何有良知的人都會出手相助的。”Dan又有點兒急了。我看到Sam走過去,悄悄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Frances雙手揉著兩邊的太陽穴,低聲說:你自己看看,你的樣子,你戴著口罩的樣子......和你爸爸一摸一樣。”
Dan和Sam又去看iPad,然後麵麵相覷。
“不是我神經過敏。我向你爸爸保證過的,我們隱姓埋名,不引起別人注意,就是為了保護你呀。”Frances哀怨地看著兒子。
“媽,都這麽多年了。不用這樣吧?再說,長得像的人很多呀。你今天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說著,Dan走上前去,把雙手放在媽媽肩上,溫柔地說:“媽,我保證小心。不會有事的。”
“你爸......當年也是這樣保證的......”Frances忽然泣不成聲。Dan把媽媽擁入懷抱,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媽,你最近太緊張了。放鬆一點,小心你的血壓啊。今天吃降壓藥了沒?”
Frances抬手抹了把眼淚,點了點頭,然後好像忽然發現了Sam一樣,有些尷尬地說:“Sam,對不起,我們......”
Sam慌亂地搖頭道:“沒有沒有。你保重身體,我先回家了。”
Dan拉住了Sam的手輕聲說:“你要不然今天別走了。聽說還有遊行示威的。另外,我還需要去酒店,能不能麻煩你留下了陪陪我媽?”
Sam馬上點點頭,說:“那好,沒問題。可是你......”
Dan摸了摸Sam的腦袋,說:“不用擔心。”
Frances看著Dan,又看看Sam,說:“孩子,謝謝你。我們家的故事,早晚要告訴你的。”
“我......其實......”Sam欲言又止。
“媽,我告訴了Sam我知道的一切。我覺得我們現在的關係,不應該對她有重大隱瞞。”Dan說。
我好擔心Frances會生氣發火。出乎我的意料,她歎了口氣,似乎是一種說出秘密以後的輕鬆。“也對。你做的沒錯。但是Sam,請你替我們保密。”
Sam點點頭,默默地抓住了Dan的手。Dan回身擁抱了Sam一下,然後小心地對媽媽說:“媽,我等下去酒店看看,很快就回來。保證不耽擱。你放心。”
Frances沒說話,默默地點了點頭。Dan看到以後,迅速地跑去換衣服,一眨眼間就出了門。Frances在他身後搖了搖頭,說:“又不吃早飯。唉......”
Sam沒出聲,到廚房裏忙活了一陣子,端出來早餐。兩個人坐下來吃。開始的時候她們都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Frances拍了拍Sam的手說:“謝謝你,Sam。很多事情,容我們慢慢跟你解釋。”
Sam看向Frances,溫柔地點了點頭。
這頓說不出是早飯還是午飯,她們倆吃得也很快。吃完飯以後,Sam去收拾東西,Frances在客廳坐下來,打開了電視。沒想到,剛才在iPad上看到的一幕正在電視屏幕上演。我這次看得更清楚了,而且比剛才看到的多了幾個不同路人提供的鏡頭。我看到Dan的勇氣和正義感。他在危急時刻能夠挺身而出幫助弱者,我想要是憶江看到應該會欣慰的。Frances咬著下嘴唇,克製自己激動的心情。
這時Sam走過來,拍了拍Frances的肩膀,在她不遠處也坐了下來。
Frances對Sam緩緩地說:“我剛才情緒失控。讓你看笑話了。唉,當媽媽的心啊...... 但是,我心裏很清楚,要是他爸爸在,看到這一幕,會支持兒子的。其實我也為Dan感到驕傲。真的,沒有什麽比看到優秀品質血脈相傳更令人欣慰的了。憶江是英雄。Dan雖然是個普通人,但是他也有令人讚歎的道德感和勇氣。”
Sam含著眼淚說:“我也一樣為他感到驕傲。就是擔心......”
Frances剛剛要安慰Sam,電視上又傳來呱噪。她們一看,不由得瞪大眼睛:Dan在酒店門口讓記者給堵住了,他們一定要讓他說一說網絡瘋傳的錄像的事情和感受。背景裏酒店的外牆上被人塗鴉,寫了好多血淋淋的BLM和一些歪七扭八的仇富的話語。
Sam一下子跳了起來。Dan看起來倒是很冷靜,他簡短說了一句:“我幫助了我覺得需要幫助的人。就這麽簡單。”
有記者問:“你說所有的生命都重要。是不是和BLM的口號針鋒相對?”
Dan看了那個記者一眼,說:“你覺得哪個生命不重要?是你的生命?還是你同行的?請你們不要影響我們做清洗和做生意。不然我會報警。”然後他掉頭從人群裏擠出去,進了酒店大門。
“天呐,這些人太過分了!”Sam說道。
Frances皺著眉頭,說:“不行,我得去看看。”
“還是不要吧?我們可以和他隨時保持聯係的。Dan一定不希望你出去,你血壓那麽高。要去的話是我去。沒人認識我。”
“唉,先問問他情況吧。”
我看到Sam打電話過去,估計Dan讓她們誰都不要過去。我心亂如麻,又幫不上忙。我坐在沙發上又瞥了一眼電視,那一小群人還沒完全散開。忽然,我的血液幾乎凝固。我在人群裏看到了一張臉。雖然他戴著口罩,老態龍鍾,但是他的眼睛我永遠也忘不了。那雙曾經讓我不寒而栗的眼睛:劉書記,劉景龍!
我喉嚨裏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壓抑的嚎叫。我恨自己不能警告他們,那個劉景龍就是當年在深圳陷害我的人。他和另一個貪贓枉法的官二代程力的兒子被憶江他們在執行任務時炸死了,一直伺機報仇。難道他們終於追到了美國?又或者,我和憶帆的死就是出自他們的手?這麽多年過去了,該來的,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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