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出差回來，一進門就讓Frances攔住了，她馬上拿著消毒紙巾擦拭Dan的行李箱、手機、太陽鏡，然後推著他去洗澡。走了一半，她又扳著Dan的臉查看他的傷口。
“你怎麽這麽魯莽？強龍不鬥地頭蛇啊。要是他們有心傷害你可怎麽辦？”
“不會的。他們看起來就是急了，但不會要我的命的。”Dan把媽媽的手拉了下來。
“我沒想到你會動手。從小你就沒打過架啊。”
“也許我打過沒告訴你呢？”他擠了擠眼，笑著說。
“真的？為啥？”
“沒啥。忘了。好了，男孩子打個架不算什麽的。對吧，阿P？你肯定和別的貓打過架吧？”他衝我喊了一句。
“沒個正經。”Frances拍了Dan的腦袋一下。
Dan走去他的臥室，我屁顛兒屁顛兒地跟著。他轉身一把抄起我扛在肩上進了房間，關上門，歎了口氣說：“唉，我小時候是沒人教我怎麽打架。別的小孩笑話我沒爸爸，我都不知道怎麽打回去。”聽了讓我好心酸。
我正傷心的時候，他手機響了，接起來一看是Sam的視頻。我見到Sam好開心。Dan也把鏡頭對準我的臉讓Sam看。
“阿P！好久不見，我想你啦！”Sam甜甜地對著我笑道。
“嘿，他可真的是個大電燈泡啊。”Dan抱怨起來。
Sam笑著把目光轉投到Dan的臉上：“你怎麽樣？累了嗎？順不順利。”
“還好。嗯......不算不順利。”Dan有點支支吾吾的。不知道關於公司的情況他告訴Sam多少。
“什麽話啊？有問題嗎？”
“不是大問題了。有機會見麵再講吧。我這幾天會特別忙，你，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Sam愣了一下。估計她聽到了關鍵詞“給我一點時間”，和上次如出一轍。這是一個信號，連我都有些擔心了。
“Dan，我們說過的，要一起麵對所有的問題。”
“我記得。給我一點時間，我把問題想明白再告訴你好嗎？我先去洗澡了。再見！”
Sam揮揮手作別。Dan把電話放下，歎了口氣。他摸了摸我的頭說：“我怎麽總是給她帶來麻煩呢。唉。”
他開始準備洗澡，把脖子上掛著的小銀吊墜摘了下來。他手裏握著那個小銀牌，看著它出神。半晌，他把小銀吊墜放在嘴邊吻了一下。然後他問我：“阿P，如果我們家變得一無所有，會怎麽樣？”
這是個什麽問題啊？這孩子腦筋壞了吧？
“我相信Sam不會嫌棄。可是我心裏好難過。怎麽就這麽倒黴，碰上這個疫情呢？我一個人倒是無所謂，可是想到我媽這麽大年紀要從頭來過...... 當然那是最壞的打算了。有點誇張。”
他拍了拍我的腦袋說：“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你不需要擔心。”
可是那個周末，我旁聽了他們倆在大餐桌上的會議，著實讓我擔心起來。
“媽，我昨天參加了舊金山酒店理事會的zoom講座，很多數字不是太樂觀。他們預估如果疫情嚴重，加州政策收緊的話，OCC會從2019年的82%降到40%左右。2019年的RevPar是$206,今年恐怕就是七八十塊了。”
“RevPar怎麽算的來著？”Frances抬頭問道。
“噢，就是入住率乘以平均客房每日單價。”
“這麽算下來，不是要跌掉百分之六十多了？”Frances看著有點吃驚。
“咱們這個新的酒店恐怕會更差一點。我們連曆史數據都沒有，隻有估算。”
“管理集團怎麽說？”
“他們正式報告還沒出來。但是我問了，很不樂觀。”
“明天和財務部門開會，看看資金情況。我也約了律師和CPA的zoom會議。咱們得快一點拿主意。東南亞那邊幸好我停掉了一些進貨，Jack的報告是及時雨啊。”Frances舒了一口氣。
“可是還是有不少積壓的。又運不過來。”Dan說著就開始啃筆頭。
“運不過來也好，那邊倉儲費用便宜多了。但是時間長了也不行。”她拍了Dan一下：“不要啃筆！老也改不了這個毛病。疫情嚴重，更是不能把東西放進嘴裏啃啊！”
“Okay！媽咪。我不啃不啃。對了，對於咱們其它的地產投資，我也做了一些研究。”
“嗯，說說看。”
“我覺得很多大公司會讓員工在家辦公。這個趨勢會隨著疫情一直持續一段時間的。這樣一來，舊金山市中心的公寓需求量會減少。郊區的獨立屋需求會提高。我不認為地產會有太大問題。股票市場就恢複得很快。政府如果接著印錢刺激經濟，那麽大量資金就會湧入股市和地產。利息再維持在低利率低話，地產搞不好會飛漲。”
Frances聽得很認真，她笑著點了點頭，說：“我很開心聽到你的分析。不是說分析的結果啊，我是說你做了功課，看問題也很全麵。有進步啊。”
“噢？是嗎？在戰鬥中成長起來啦？”Dan揚了揚眉毛，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你認為我們該如何應對？”
Dan吸了一口氣說：“不如大破大立。趁此機會，整合資金，調整咱們的投資結構，也算是為你退休做準備。”
Frances顯然很感動。她抿了一下嘴，抬眼看著Dan的眼睛，說：“退休不是重點。我希望能給你留下一點東西。”
“媽，我還年輕。怎麽都能養活自己呀。再說，這兩點不矛盾。”
“那你說說看。”
Dan起身開始繞著大餐桌轉圈，手裏玩著他的筆，一臉嚴肅地開始講他的想法：“貿易不做了。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貨運都會是問題，原材料漲價不可避免，利潤率會大幅削減。華盛頓的酒店不要了。舊金山所有公寓出空。南灣公寓和辦公樓也賣掉，留下所有的獨立屋、倉庫和店麵。資金回流以後盡量保住舊金山的酒店。減少貸款額，調整市場策略，隻要能打平就行。一旦疫情結束，就會出現報複性旅遊。舊金山作為旅遊城市的特點不會變的。”
“嗯，很大膽。我估計現在辦公樓不好賣。”
“我也擔心這個。估計有一段時間也不容易租。”Dan點頭同意。
“還有，為什麽你想把店麵留下來？疫情之下，小生意難做啊。”
“我看了咱們的幾個店麵，其實他們的生意還算可以的。主要原本也是以外賣為主的。以後疫情結束了，估計大家還是很期待去餐館吃飯，去咖啡店約朋友聊天的。倉庫的需求應該會越來越大。真可惜咱們倉庫不是特別多。我聽說Amazon租下了很多倉庫和停車場呢。”
看到Frances讚許的目光，我真為Dan感到高興。這孩子越來越成熟了。憶江要是看到，一定特別欣慰。
“看來你做了不少功課。最近辛苦了，你都瘦了。好久沒見到Sam了。我都想她了。”Frances滿眼慈愛地說。
“嗯，我也想她。”
我恨不得跳到桌子上大叫：“我也想她！”
“你......有沒有把咱們的問題和她提過？”Frances很小心地問。
“沒有。我需要一點時間。”Dan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
“唉，也好。你最近有沒有胃疼？”
“沒有。”Dan回答得很快。這個家夥撒謊。我好想告訴Frances，有不少夜晚他爬起來喝水吃藥，有時候睡著了還皺著眉頭。唉，可惜我什麽忙都幫不上啊。
這時Dan看了我一眼，說：“媽，你看阿P坐得直直的，像是在開會一樣。”
Frances看到我也笑了。
Dan走過來彎著腰，把手按在我肩膀上說：“P董，我們會認真聽取你的意見噠！年底分紅肯定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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