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警方筆錄
這樣的辯論一直持續到吳欣漪念大四,吳國慶夫婦終於決定舉白旗投降,不再幹涉女兒的感情,但他們想先見見鄭奎山。
於是,鄭奎山在一個赤日炎炎的下午,穿著一套十分規整的西服,在吳欣漪的陪同下,汗流浹背地進了吳家的門。
鄭奎山擁有的所有一切都中規中矩,如果把他的外貌、身材、性格以及談吐都拿出來打分的話,那麽每一樣都大概在六十五分到七十分之間,沒有太長的板,也沒有太短的板。
吳國慶與裘馥蓮都是大學老師,見過的青年才俊如過江之鯽,象鄭奎山這樣的,就是江中的一個小水花,默默無聞,泯然於眾,他們又怎麽會看在眼裏呢?
但一頓飯過後,夫婦二人改變了看法。
在長達幾個小時的鴻門宴後,鄭奎山在吳欣漪的陪伴下離開了。吳國慶與妻子裘馥蓮隔著餐桌麵麵相覷。在經過對鄭奎山從進門到出門,從言談到舉止,從性格到三觀等全方位零死角的觀察與探究之後,以他們無比豐富的相人經驗,竟然沒有在鄭奎山身上找到這個年紀的男人常有的缺點,比如說:好高騖遠,好大喜功,毛躁,不成熟。甚至,他們居然在鄭奎山身上找不到小缺點。相反,他身上的優點卻如今天的晚餐一樣豐盛,而且種類齊全。比如:踏實,成熟,言談舉止不卑不亢卻又禮貌得體,看問題準確而深刻,心胸開闊大氣,對女兒又心細又體貼。有兒女情長,卻沒有英雄氣短,等等。
唯一可以拿出來說兩句的,就隻剩下一直以來他們討論的門當戶對的問題。
吳國慶與妻子同時陷入了迷茫,不過這種迷茫沒有存在太久,在女兒吳欣漪回來之前,他們就已經清晰地得出了一致的意見。
先是裘馥蓮開口說道:“這個女婿我喜歡,也放心,他會對小漪好,會跟女兒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吳國慶則說道:“這孩子是不錯,踏實,小漪交給他,我放心。”
當初的美好,讓已經隻剩意識的吳欣漪更加心碎。她躺在母親身邊,緊緊依偎著她,象小時候的無數個黑夜一樣。“媽媽,救救我!爸爸,救救我!我回不去了,我可怎麽辦啊?”
吳欣漪感覺到了自己的淚水淌了下來,但她知道,那依然隻是她的意識,她再也無法給她的親人留下些什麽,哪怕是一滴眼淚。
鄭奎山向警察講述了今天早晨發生的情況。
“吳欣漪是我妻子,我們已經結婚十一年了,有一兒一女,都是在加拿大出生。我妻子帶著兩個孩子在溫哥華生活,我在靈山做生意。”
做筆錄的警察插嘴說道:“你是咱們這裏的明星企業家,我在報紙電視上都看到過你。”
鄭奎山歎口氣,苦著臉繼續說下去。
“我抵抗不住誘惑,又有了別的女人,她就是戰甜甜,估計你們已經跟她談過了。糟糕的是,我不但出軌,還不小心跟戰甜甜有了孩子。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壞的不透徹,狠不下心。所以明知道這件事我對不起父母妻子,但卻無法拋下戰甜甜和孩子,就這樣一直一邊一個家。”
“一個月前,我妻子當時她還在溫哥華,也不知道怎麽就聽到了些風言風語,她當即給我打了電話求證,我自然是不承認。我好說歹說,終於蒙混過關。我以為沒有什麽事了,誰知道她今天就突然帶著兩個孩子出現在我麵前。沒等我說話,她就情緒失控地從包裏拿出一把剪刀,朝自己的脖子紮了下去。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她就已經倒在了地上。她的血象噴泉一樣噴射出來,我撲過去按住她的脖子,想壓住她的血管,減緩血液流出來的速度。可一切都無濟於事,血不停地咕嘟咕嘟冒了出來,怎麽也壓不住,做什麽都晚了。”
警察問道:“你和戰甜甜對吳欣漪動手了嗎?”
“沒有。當時,吳欣漪帶著兩個孩子進了院子,然後大聲叫我的名字。我趕緊出去,一看是她,我整個人就傻了。戰甜甜聽到動靜,也站在門口看,我跟戰甜甜生的女兒鄭楓榮也跟了出來。我恍惚聽到吳欣漪問了我一句什麽話,但還沒等我給出答案,她就動手把自己紮了。”
警官一邊唰唰在本子上寫著,一邊問:“在吳欣漪刺傷自己之前,你或者戰甜甜跟她有沒有過身體接觸?”
鄭奎山急忙否認:“絕對沒有,當時我離吳欣漪大概三米遠,而戰甜甜則和鄭楓榮站在房門口,離得更遠。”
“你為什麽在婚內找別的女人而不是先選擇離婚?”警官冷著臉問道。
“吳欣漪是我的初戀,是我的最愛,我也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的男人,我不能離開她,對不起,讓我緩緩。”
說到這裏,鄭奎山說不下去了,他把頭埋在臂彎裏,那壓抑的嗚咽,象被人捂住嘴將要窒息死去的聲音。
等他稍微平靜了一些,警察接著問道:“你不願意離婚除了感情的因素,有沒有孩子和財產分配的原因?”
“我沒有考慮那麽多,隻是潛意識地不想失去她,更不想失去自己的家庭,所以才挖空心思地隱瞞。”
“你是說你跟吳欣漪的家庭,還是跟戰甜甜的家庭?”警官問道。
“當然是跟吳欣漪,她是我的結發妻子。”鄭奎山落寞地答道。
鄭福祥是在快上床睡覺的時候接到了兒子鄭奎山的電話,這個電話讓他一頭霧水。老伴李繁芝在旁邊問道:“兒子說了什麽?你怎麽好像傻了?”
鄭福祥一邊思索著,一邊回答:“奎山說孫子孫女回國了,說一會兒他開車來接我們,讓我們一起去他的公寓把孩子接回來。我就覺得奇怪,他怎麽沒有提孩子媽?孩子回來了,肯定是小漪帶回來的啊,那他們娘三怎麽沒有直接回家?還要我們去接?太奇怪了。”
李繁芝埋怨道:“那你怎麽不問清楚?”
鄭福祥說道:“還沒等到我問,你兒子就把電話掛了。會不會是小漪生病了?”
李繁芝立刻擔心地說道:“有可能,我也跟著去吧。”
老兩口剛換好出門的衣服,鄭奎山就走了進來。他疲憊落寞的神情讓他的父母大吃一驚,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兒子,出什麽事了?你怎麽臉色這麽難看?”